张鹤龄这个时候来找皇帝, 自然是对于这次的战事有自己的想法。

    之前皇帝让保国公出征,自己在打仗上帮不上忙,所以就没有在这件事上出声, 但是现在朝廷找不到入侵的主力, 事情一下子尬住了, 那张鹤龄就有办法了。

    张鹤龄一入宫, 和皇帝寒暄了几句,就直入主题。

    他这几年管理琉璃厂,一边是个皇宫大内制造御用物品,一方面也借着玻璃厂开展了皇家商贸。

    而且他的商贸范围也不止于玻璃制品,更是包含了茶叶、丝绸和瓷器。

    皇宫每年都会接受全国上下许多贡品,而除去这些贡品, 皇家自己也会生产许多御用之物, 这些东西的数量完全超过了皇室的需求,因此每年宫里用完,还会剩余许多, 大部分都是放在库房里发霉发烂。

    因此张鹤龄之前就向皇帝建议, 将这些东西都借着玻璃打开的市场出售出去,金银总是放不烂的。

    皇帝也觉得有理,就将这事儿交给他打理了。

    张鹤龄便也借着这些东西, 将皇家商贸的市场扩大了,其中就包括了蒙古草原。

    如今明朝和蒙古草原之间的确存在互市, 可以在一定限度之下交易物品,但是与此同时,更有许多喜欢冒险的商人,喜欢深入草原直接与蒙古贵族们做生意。

    张鹤龄也渐渐与这些人搭上了线,一边给草原上的蒙古贵族们输出奢侈品, 一边可以趁机打探消息。

    像是王帐这种军事机密自然是打探不到了,但是一些小型聚落或者是大型的军事行动,还是能打探出一二的。

    因此张鹤龄这次入宫,就是向皇帝提议,可以让自己的人,混入这些商人之中,为保国公打探出这次入寇的人到底在哪儿。

    保国公虽然性格可能比较谨慎,不会深入草原作战,但是若是能知道敌人到底在哪儿,总不能就这么一直等着吧。

    皇帝一听张鹤龄的这个提议大喜,立刻答应了下来。

    “鹤龄,你真是朕的福星啊!”

    张鹤龄被这话说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只能谦虚道:“若是没有皇上乾纲独断,容许臣行事,只怕也不会有今日之喜。”

    弘治帝此时心中也觉得庆幸,他当时只是觉得,这样做能给皇室多一份收入,却是没想到还能有这个结果,他甚至觉得,会不会张鹤龄当时就想好了,要通过这条线来深入草原,打探蒙古那边的消息。

    只是这话弘治帝到底还是压在了心底,笑着对张鹤龄道:“这次的事情,就由你来主导,明日朕就下旨,让你去往宁夏,参详军事。”

    张鹤龄一听连忙阻拦:“臣一向不知兵,若是去做参军,只怕有损皇上圣明。”

    弘治帝微微蹙了蹙眉,很快却又舒展开来:“只是让你把控那些细作,又不是让你带兵打仗,无事。”

    弘治帝这次像是下定了决心,立刻就将内阁的大学士们都叫了进来。

    几位大学士不知道皇帝突然叫他们过来的原因,进门的时候,看起来都还有点懵。

    弘治十一年的时候,首辅徐溥就已经退休回家了,如今的内阁首辅正是刘健。

    他看见张鹤龄也在,就忍不住蹙了蹙眉,但是还是没先开口,给皇帝行过礼之后便坐了下来。

    皇帝十分激动的将刚刚张鹤龄说的那番话给阁臣们都说了一遍,等皇帝说完之后,三个阁臣都是若有所思。

    许久,刘健先开了口:“寿宁侯所言臣觉得很有道理,只是寿宁侯之前未曾接触过军事,若是突然任命为参军,只怕会引起大军动荡。”

    这个动荡自然不是指那些个小兵,而是指这次北征的几个高层。

    人家从大将军到底下的五个将军,都是实打实打过仗的,而张鹤龄却是连兵都没带过,他突然空降,那些人心里肯定会琢磨,皇帝不会是不信任他们吧。

    寿宁侯听到刘健这么说,也觉得很有道理,便劝皇帝:“皇上,臣只是统筹一下手底下的几个人,其实不必有何官衔。”

    弘治帝看了眼小舅子,却并不同意。

    “若是无有军职,如何能服众?而且只是参详军事,也并没有正式的军中职位,相信保国公也能理解的。”

    皇帝对保国公十分信任,保国公对于皇帝也算忠心,因此皇帝才有此言。

    刘健沉默不语,李东阳看着这一幕,急忙从中缓和气氛:“皇上和刘相公所言都是正理,不如这样,先让寿宁侯前往西北安排细作,职位先不必安排,皇上可以向保国公下一道密旨,告诉他此次的用意,再让保国公任命寿宁侯职务,如此既可以不动声色,也可以安定军心。”

    这个法子倒是很合理了,不仅可以将消息控制在很小的范围之内,也可以给保国公表态,朝廷还是信任你的。

    皇帝听了也觉得妥当,笑着点了点头:“李卿谋划得当。”

    刘健听了也点头:“如此即可。”

    谢迁看着两个同僚都答应了此事,忍不住又补充道:“此事需得秘密从事,不露分毫,除了我们几人与保国公,不得让任何人知道,寿宁侯前往西北的借口也需得找好,不然难免引人注目。”

    这个不算事儿,刘健立刻道:“过几日要往西北运粮草,就劳烦寿宁侯押解。”

    弘治帝也点了点头,看向张鹤龄:“寿宁侯觉得如何?”

    张鹤龄自然没有不应的:“正该如此。”

    君臣几人,很快的就将一些细节谈好,李东阳知道张鹤龄有这个消息渠道,还叮嘱他,仔细探听草原那边的消息,尤其是有关于王庭的消息,明朝自打土木堡之后,对于草原那边,消息来源就几乎断了,首领各个都叫小王子,也不知道这个小王子是哪个。

    这个张鹤龄自然也放在心上,立刻就答应了,他之所以一开始铺陈这个消息网络,就是为了日后的应州大捷准备的,没想到竟也能提前用上,那自然就要物尽其用了。

    等商议完细节回家,已经是很晚了,回来的时候,媳妇王氏还有儿子张宗说都睡下了。

    张鹤龄也不愿意打扰他们母子俩,便自己个在前院歇下。

    等第二日醒来,立刻让人将手底下几个负责西北跑商的人叫进了府,同时去了后宅告诉妻子,帮自己准备行囊,最起码也得准备一个月的。

    王氏听了这话有些惊疑不定:“侯爷,准备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张鹤龄摆了摆手:“不必多问,是有正事要做,麻烦夫人帮我准备一下便是。”

    见着他不愿意多说,王氏便也没有多问,她是知道自己这个丈夫的,若是不愿意说的事儿,那你磨破了嘴皮子也是问不出一句话的。

    和妻子说完话之后,张鹤龄就去了前院,几个跑商的人也正好到了。

    他将几人叫进了书房,先是问了问最近几日跑商的情况,听说瓷器茶叶什么的,在草原上卖的很好,他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又问他们最近都跑了什么地方,听他们说起,都是一些小部落的聚集地,至于王帐在哪儿,他们还真没接触过。

    张鹤龄也就不多想了,只道:“过几日我要护送一批粮草去西北,这次你们也跟着我一起过去,正好顺路。”

    几个跑商的一时间有些迷糊,其中一个道:“侯爷,咱们前段时间才刚跑了一回,底下的跑腿的都回家了,下一次只怕要再等一个月才成。”

    张鹤龄一听这话不由皱起了眉,竟是这么巧。

    他沉吟片刻道:“这次让你们跟着我一起出关,本是因为最近宫里有一批顶尖的茶叶要出,你们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将货出了,不过既然刚跑过一回那就算了,不过再等一个月有些晚了,到时候只怕我也从西北回来了,再等半个月吧,到时候你们从京城出发,等到了宁夏,再去找我,或许可以从大军之中调派几个人护送你们进入草原。”

    一听还有这个便利,几个跑商之人立刻都露出惊喜神色,笑着点头:“那就多谢侯爷了。”

    张鹤龄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一摆手,让几个商人都退了出去。

    只是这些人虽然眼看着都离开了,很快又有一个人悄咪咪回来了,此人正是张鹤龄最信任的心腹,刚刚张鹤龄就给他打了个暗示,示意他之后先不要走,这人明显也是听懂了。

    张鹤龄看着眼前这个低眉顺眼的人,沉默良久,虽然之前他也曾帮助过张鹤龄了解过草原上的信息,但是之前只是一些琐碎的小事,这次谋划的却是大事。

    即便此人是他信任多年的心腹,但是面对这种大事,他心中还是会生出疑惑,他不知道眼前之人到底能不能信得过,更不知道这个人会不会泄露今日的谋划,但是他知道,如今只能将事情托付给他了。

    张鹤龄深吸一口,将自己的谋划细细和此人说了,而此人听完张鹤龄的言语,面上也没有露出半分惊讶,只是深深的行了一礼:“如此国之大事,侯爷托付给我,小人万死不辞。”

    张鹤龄心中有些震动,他站起身来,走到此人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的事情格外危险,你若是能探听得到那就探听,若是探听不到,以你自身为重。”

    想要编织一张消息网是很难的,张鹤龄耗费了这么多年,也只是初步有了个大概,而此时的明朝还远没到一战定乾坤的时候,这次的征伐主要目的也只是教训一下这些游牧民族,因此张鹤龄心中,还是要以护住这张消息网为重。

    此人不知张鹤龄心中所思所想,听到他这番话,面上也不免露出激动神色:“小的卑贱之身,何敢当得起侯爷这般看重,请侯爷放心,小的一定会打探到消息的。”

    张鹤龄感叹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并向他郑重承诺,等他这次从蒙古回来,他一定向皇帝申请给他奖赏。

    张鹤龄心里清楚的很,想要让人给你卖命,那就你得出得起人家给你卖命的价格,光靠精神力量感动人家是长久不了的,因此他该给赏赐的时候,也绝不手软。

    而跑商之人听到张鹤龄的这个承诺心中也很激动,因为他心中清楚,寿宁侯的承诺是不会失约的。

    两人之后又稍微商议了一下这次跑商要具体打探什么消息,需要注意和小心什么地方,说完之后,此人这才告辞离开。

    这回张鹤龄没有亲自去送他,因为他心里明白,从现在开始就要小心谨慎了,不能让旁人看出半分端倪。

    **

    之后一段时间,张鹤龄做事都和以往一样,看不出半分端倪,朝堂上也很安静,保国公一行人守在宁夏,那些蒙古人也不敢来惹他,大家看起来好像就这么尬住了。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事情不会就这么发展下去。

    这一日,终于到了要给西北前线送粮草的日子了,张鹤龄自己不动声色,而内阁那边也很快拟定了人选,自然就是张鹤龄。

    这个人选刚一出来的时候,大家都很惊讶,尤其是一些文臣,他们都觉得寿宁侯就是个钻进钱眼里的重利之徒,让他押运粮草,这不就是让耗子守粮仓吗?

    但是几个内阁大臣却都很有自己的主张,在文臣们过来打探消息的时候,他们给这些人透露道:如今西北的战事正是最紧要的时候,的确需要一个地位高,皇帝也信得过的人才能胜任这次的事情,而且隐隐透露出的消息也有,要是寿宁侯这次万一有多动作,他们也能抓住把柄。

    当然了,这些话都只是表面上的托词,却也足够将这些文臣们糊弄过去了,他们现在都只当,这是内阁几位阁臣在给寿宁侯挖坑,因此文臣们也就不反对了。

    不过当张家人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却都炸了,第一个炸了的就是张鹤龄的姐姐张皇后。

    张皇后当天就把张鹤龄叫进了宫,拉着张鹤龄的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鹤龄,西北那么远,又那么危险,你怎么就敢应下这桩事呢?你姐夫也是,竟是一点都不拦着,由着那帮老头子害你。”

    张鹤龄被姐姐这一番哭弄得有些头皮发麻,反握住姐姐的手道:“姐姐,您别难受,我这次过去也只是押运粮草,送完我就回来了,待不了几天,也受不了多少苦,又不是让我上前线打仗。”

    谁知道张皇后却不好糊弄:“即便不是上前线打仗,那也是直面那些蒙古蛮子,之前宁夏就叫人给抢了一回,这次要是又给人家抢了,那你该怎么办?”

    张鹤龄一下子就被问住了,他姐姐这话的确是没错,虽然是不上战场,但是既然到了西北前线,那就难免会有危险,只是这些危险现在对张鹤龄来说,都没有眼前的事情重要,因此他也就忽略了过去。

    “姐姐,我虽然是个读书人,但是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骑射水平还是有的,就算到时候我打不了仗,跑还是可以的。”

    张鹤龄被问的有些无奈,只能很丢脸的祭出了逃跑大发。

    但是张皇后还是不答应:“呸,少糊弄我了,就你那两三下,能跑得过那帮在马背上长起来的蛮子吗?不成,你这次不许去,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京城。”

    张鹤龄一时间有些无语,他这个姐姐,什么时候逻辑这么严密了。

    正在此时,弘治帝从外头进来了,他看着眼前这一幕,倒是没有惊讶,只是笑着道:“梓潼,如今鹤龄年纪也一日日大了,总得给他建功立业的机会啊,你放心,朕这次会派遣勇将在他身边护着他的,不会让他出事。”

    一见到丈夫,张皇后立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下子哭倒在弘治帝怀里。

    “皇上您也真是心狠,他小小年纪,您竟也放心他去那么远的地方么?他也是您看着长大的啊。”

    弘治帝看到皇后哭的这么惨,心中也有些可怜,他轻轻抚了抚妻子的鬓发,柔声道:“好了好了,别难受,是我不好,是我没考虑周全,只是梓潼,鹤龄他如今也大了,总不能让他一辈子都活在你我的羽翼之下,这次让他出去,也只是押运粮草,一来一回也就两三个月,一眨眼的功夫就回来了。”

    张皇后还是不情愿,继续流泪:“皇上,延龄不争气,我娘家如今也只有一个鹤龄能撑得起门户了,我实在是舍不得他啊。”

    弘治帝也被老婆的这番哭泣弄得有些头大,一脸求救的看向张鹤龄。

    张鹤龄叹了口气,低声道:“姐姐,这次去押运粮草,是我求姐夫的,你别怪姐夫。”

    这话一说出口,张皇后猛地侧过脸看向张鹤龄,一脸震惊:“你疯了吗?”

    张鹤龄不愿意因为此事让姐姐和姐夫感情出什么岔子,因此索性就把事情说开,当然了,给蒙古那边派细作他是不会说的。

    “我从一生下来就一直待在京城,父亲还在的时候,经常告诉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便一直想着出去走走,这次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我就求了姐夫,姐夫又和内阁的几位阁臣们商议之后,我这才能成行,因此您也别为难姐夫了,我这回是无论如何都要去的。”

    张鹤龄从小到大就没做过什么任性的事儿,但是这一回,他还就真把一个任性妄为的富家公子演的惟妙惟肖。

    当然了,参考对象就是自己的弟弟张延龄和大外甥朱厚照。

    张皇后简直被弟弟突然而来的叛逆期给吓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忍不住上来拍打张鹤龄。

    “你这个混小子,这么大年纪的人了,竟还是让人这般操心,做出这种事,竟也不和家里人商量,你上有老下有小,竟也是丝毫不顾吗?”

    刚才还说他是个孩子呢,现在就这么大年纪的人了。

    张鹤龄心中觉得有些好笑,索性也就站在那儿,任由姐姐捶打他,但还是咬紧了牙关一定要去,谁也不能拦他。

    张皇后最终还是犟不过弟弟,最终只能收了眼泪,说要亲自给弟弟收拾行李,然后把弘治帝和张鹤龄都赶了出去。

    郎舅两人就这么略显狼狈的被赶出了坤宁宫,两人对视一眼,眼底都是尴尬。

    弘治帝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干笑了一声:“你姐姐这就是关心你,却是没什么坏心思的,对了这几日照儿一直念叨着你,知道你要去西北,还想也跟着一起去呢,你也去看看他。”

    张鹤龄看出来皇帝说这话是想要打破尴尬,也就顺着他的意思行了一礼,说了声遵命。

    之后皇帝就去了乾清宫,而张鹤龄也去了东宫看大外甥。

    大外甥今儿休息,一听到舅舅来了,竟是一脸激动的迎了出来。

    “舅舅,我听说你要去西北前线,我也要和你一起去!”

    好家伙,这母子俩没有一个好对付的。

    张鹤龄只觉得满头都是包,心说皇帝让他来看太子,怕不是想要把这个锅扔给他来处理吧。

    但是张鹤龄现在也来不及揣测皇帝的心意,急忙又开始安抚起大外甥来。

    虽然他小人家的确有点军事才能,但是咱们十岁的年纪还是不兴上战场哈。

    **

    处理完宫里,张鹤龄回家之后,面对老娘妻子儿子还有弟弟也都不免安排一番。

    王氏虽然听了这消息也有些不舍,但是她是明白事理的,也知道这件事是张鹤龄自己想要的,因此并未做出什么小儿女姿态,只是默默的帮他在行囊里,又增添了许多西北地方要用的东西。

    老娘金氏和张皇后一样,都是流着泪舍不得儿子,张鹤龄也索性又拿出了对付张皇后的那一招,把一个熊孩子演的惟妙惟肖,用魔法打败魔法,最后让老娘只能松口。

    倒是张延龄,表现有些出乎张鹤龄的意料,他本以为这个弟弟对于他的离开也会生出惶恐之心,但是他此时却显得格外的坚强。

    直接和张鹤龄道:“大哥,你放心去吧,家里我会照顾的。”

    这个小小少年,也不过是跟着他经历了五年的锻炼,竟也生出了几分担当。

    张鹤龄听了这些话心中十分欣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好,那家里的事儿就拜托你了。”

    **

    三日之后,张鹤龄押运粮草出发,这次出发,甚至宫里都派了太监送她,姐姐张皇后更是收拾了一大车的东西,非得他带上,他推辞不过,只能带上,也让来送他的太监去给皇帝和皇后回话,自己会早些回来的,请他们都放心。

    等与相送之人一一告别之后,张鹤龄翻身上马,朝着西北的方向而去。,<div class="ex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