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鹤龄到达乾清宫时, 不出所料,不仅皇帝在,几个阁臣也都在, 张鹤龄一进门, 他们都一致看向张鹤龄,每个人面上的神情都不一样,张鹤龄一时间也被这些眼神看的有些发毛。

    他整理了一下情绪,勉强保持镇定,走上前去,对着皇帝行了一礼。

    皇帝摆了摆手:“寿宁侯不必多礼, 来人给寿宁侯看座。”

    话音一落,立刻有人上前给张鹤龄搬了个凳子。

    张鹤龄这才坐下,他坐在三位阁臣对面,而三位阁臣还依旧看着他,都把他看的有些心里发慌了。

    最后还是弘治帝先开了口,他语气十分温和:“寿宁侯,今日叫你过来, 便是三位阁臣对于细作之事还不甚明了,想要听你说说应该如何把控这些人。”

    张鹤龄一听这话也并不惊讶, 他这段时间回家休假,也不是真的就每天摆烂了, 对于皇帝的所作所为还是仔细思索了一番的。

    皇帝最后既没有把这事儿交给大臣,也没有交给太监们, 而是交给了他, 一方面是因为皇帝只怕也没有像是表现出来的这么信任这些大臣,同时他对于太监可能也很有顾虑。

    毕竟当今皇帝,一心还是想要当一个士大夫们心中的好皇帝, 他甚至将司礼监的作用都削弱了许多,更不必提再去给太监们扩大权势范围了。

    因此两项权衡之下,他这才将此事交到了自己手上。

    虽然如此行事有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的嫌疑,但是同时也体现了皇帝对自己的信任。

    而面对皇帝如此的信任,张鹤龄此时也真的不能就把这事儿推辞了,毕竟他也不想最后大明朝堂被文官们一手遮天。

    怀着这样的念头,张鹤龄沉了沉心思,终于道:“此事臣之前也有所思量,既是要正经打探消息,那就该一切都合乎规章制度,只是此事到底是暗地里行事,不宜大张旗鼓,因此可以以其他名目掩盖,暗中行打探消息之事,臣虽然忝为负责之人,只是此事最终还当给皇上禀报,请皇上最终定夺。”

    其他的话都不重要,这段话里,张鹤龄最主要的就是最后那句,直接禀报给皇帝,让皇帝定夺,这个部门说到底是向皇帝负责,跳开文臣和内阁。

    结果这自然引起了三位阁臣的不满,刘健作为此时的首辅,立刻道:“此事事关国事,自然应当按照朝廷法度来办。”

    按照朝廷法度,自然是先将事情禀报到内阁,几个阁臣票拟之后,然后再给皇帝做决定。

    至于弘治帝,在听了张鹤龄所言之后,面上一时间有些激动,又有些不安,但是在听完刘健的话之后,面色就有些难看了,他直接道:“内阁之中,往来者密,要是真将此事先禀报到内阁,岂非有泄密之隐患?我看此事不妥。”

    刘健被皇帝这话堵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他一眼瞄向李东阳和谢迁。

    李东阳抚须沉思,没有接收到刘健的信号,而谢迁却是接收到了,立刻道:“那不如这样,在内阁中设一人,专门负责处理此事,如此也算少了泄密之嫌?”

    皇帝听了这话却还是摇头:“如此大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如此行事,不是反倒越发明显了吗?再说了,就算是寿宁侯先禀报了朕,朕也会找阁臣前来议论,几位爱卿放心便是。”

    这话说的,一时间刘李谢三人顿时面色不一,先告诉皇帝,皇帝再请他们来议论,这能和先告诉他们一样吗?

    若是先告诉皇帝,那此事的主动权岂非都掌握在了皇帝手上,他们手中的票拟权也对于这件事失去了控制,这对内阁来说绝对是无法容忍的事情。

    一时间三人面色都极为难看,尤其是刘健,他猛地起身,拱手道:“皇上,此事事关国事,万不可如此轻率啊,国朝自有法度在此,开国至如今百十余年,都未曾有此先例。”

    弘治帝还是不以为意:“那是因为国朝之前都未曾行此先例,如今既然生出此事来,如何还能继续因循守旧呢?而且也不过是一股细作罢了,如何就这般言重了?”

    张鹤龄见此,也适时起身回禀:“皇上,洪武年间,锦衣卫也曾化身细作打探北元信息,当年锦衣卫打探到消息,也是直禀太、祖皇帝亲面的。”

    张鹤龄行事之前自然要把这事儿从头到尾都细细忖度清楚,不会给旁人一丝一毫的机会,而此时就正是他开口的时候。

    果然他这话一说,弘治帝面上立刻露出喜色:“原来锦衣卫当年也曾行此事,倒是朕孤陋寡闻了。”

    张鹤龄连道一声不敢,心里却忍不住叹息,大明开国的时候,锦衣卫那是多么可怕的部门啊,对内监察百官,对外监察蒙元,简直就是太、祖皇帝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但是现在呢,早就成为东厂脚底下的一条狗了,别说监察外部消息了,内部消息这帮人现在都弄不明白呢。

    而刘李谢三人听到这话,也顿时脸色一白,他们都是博学多闻之人,自然也知道这一点的,只是之前为了劝诫皇帝,故意没有把这事儿说出来,现在寿宁侯却大喇喇说出了口,那他们的最后一点依据也顿时没了作用。

    弘治帝也察觉到了这三人的尴尬,笑眯眯的打圆场:“三位爱卿,朕知道你们都是一心为国之人,只是此事到底还是隐秘为上,少走几个关节,就少了几分泄密的几率,还请几位爱卿放心,如此国之大事,朕一定会与爱卿们商议之后再行决策的。”

    皇帝这话说完,刘李谢三人的面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皇帝现在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而且他们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位温和的皇帝,是一心想要将此事拿捏在自己手里的。

    而且更可怕的是,刚刚寿宁侯的那番言语,也给了皇帝一个很好的借口,若是最后将此事归在锦衣卫手中,那到时候可就是光明正大的直接向皇帝负责了,甚至还有可能让东厂的人掺和进来,这可不是他们想看到的结局。

    这样算起来,倒是寿宁侯这个人更好一些了,他首先名声很好,不仅没有任何胡作非为的前科,还常常施粥施饭,虽然这次摆了他们一道,有揽权的嫌疑,可是只要他好名,那就有拿捏他的手段。

    这般想着,几个阁臣情绪也稍微稳定了一些,最后到底是李东阳站出来收了尾:“皇上所言甚是,即是如此,那就先这般行事吧,若是日后有什么不妥之处,还是要再行商议。”

    李东阳到底也是个老机灵鬼了,言语间还是给此事留下了几分余地。

    而弘治帝也不想真的和文官集团翻了脸,也笑着应下了:“好,既然爱卿们都觉得可以,那就这样处置吧。”

    说完之后,他看向张鹤龄,笑道:“寿宁侯,从今日起,此事就交给你来处置,希望你不要叫朕失望。”

    张鹤龄躬身行了大礼,恭敬应了一声是。

    **

    等到商议完事情,几位阁臣先行告退离开,而张鹤龄则是被皇帝留了下来。

    皇帝看起来有些高兴,起身走到张鹤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今日多亏了你。”

    张鹤龄连道不敢,只恭敬道:“皇上既然将此事交给了臣,臣自然不敢大意。”

    弘治帝越发开心了,不过高兴了一阵之后又有些怅然,感叹道:“只可惜,外戚不能参加科举,否则以你的才干,考个两榜进士岂非探囊取物。”

    张鹤龄刻不敢接这个话,而且虽然他读书,但是他对自己能不能考中进士也没多少把握,更别提现在都成外戚了,再提这些也没啥意义。

    因此他立刻道:“不管考不考中进士,能为国效力,为陛下分忧,便是臣最大的荣幸。”

    皇帝听了这话也果然十分高兴,笑着又拉着张鹤龄说了许多关于这个部门的安排问题。

    两人一直聊到中午,弘治帝又留张鹤龄吃了一顿饭,这才放张鹤龄回光禄寺。

    张鹤龄一边往回走,一边也在考量这件事,虽然说这事儿需要隐秘,但是手底下的这些人,也得给个编制才好办事,既然要编制,那不如就索性从光禄寺卿这个职务出发。

    在秦汉之时,光禄寺也是管理者宫廷宿卫的,如今虽然变成了皇家大食堂,但是也可以找个借口,将皇帝的亲军二十六卫之中,拨一部分给光禄寺卿,如此便解决了编制问题。

    而皇帝属意的正是虎贲卫,虎贲卫负责的是警备皇城的东面,在二十六卫中排行不靠前也不靠后,就是个中前位置,如此也正好不那么起眼,可以慢慢渗透打磨。

    张鹤龄对皇帝如此行事也没啥意见,反正给他人手就成。

    虎贲卫放在明面上,暗地里当然还是那些通商之人,这些人若是做得好,都可以给他们虎贲卫的世职或是皇商的名分,如此也不怕这些人不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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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这一日之后,张鹤龄就开始整合起光禄寺里的人,同时也将上次立过功的人,都慢慢安排进了光禄寺里做事。

    这些人得了官职,又有了前程,一时间都是摩拳擦掌,各个都想要立下功劳。

    不过张鹤龄这会儿却不敢将这些人放出去,毕竟上次蒙古吃了那么大一个亏,也不免这些人会察觉出不对,若是最后被蒙古人发现了是这些跑商之人在打探他们的内部消息,那么他们现在过去,只怕就是自投罗网。

    所以张鹤龄决定还是再等一等,先看看蒙古那边的动静再说。

    最后果然也证明了张鹤龄的这个行为十分正确,在那次蒙古人大败之后,他们自家也是伤筋动骨,整整一个冬日都没有动刀兵,听闻他们回去之后,仿佛还产生了内部斗争,其中一支叛了出去,往北边去投靠蒙古王庭了。

    倒是保国公趁着蒙古人虚弱,组织了好几次针对他们的行动,斩获不少,还把这帮蒙古人又往西边推移了不少。

    之前他们占据的河套地带也收回来不少。

    皇帝得到消息之后大喜,又是一番封赏。

    不过大军出去这么久了,按着文臣们的意思,见好就收,否则只怕粮草支撑不住。

    但是这回弘治帝却抗住了文臣们的抗议,毕竟这次大军可是打了胜仗的,弘治帝说话腰杆子也硬。

    最后文臣们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钱粮流水一般的往西北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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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完年之后,西北那边又有消息传来,这一个冬天,蒙古人没有抢到多少东西,还遭受了明朝这边的重大打击,而等过完冬之后,明朝这边又坚持实行坚壁清野的政策,因此蒙古人已经有些扛不住了,开始又往西边迁移了。

    保国公这次胆气壮了,乘胜追击,又是一场大胜,掠夺回来无数牛羊马。

    不过保国公知道这些人是想要西退,因此也没敢追的太狠,否则把人逼急了跟你拼命他也觉得划不来,就任由剩下的人退走了。

    弘治帝接到消息之后,还有些遗憾:“怎么没有乘胜追击呢。”

    太子在一边听到此言,立刻道:“所谓归军勿追,那火筛部人,此时也并非山穷水尽,若是追的太狠,只怕会让他们狗急跳墙,如此损失就大了。”

    弘治帝不懂兵法,但是听到儿子都这么说,便也不再多言,只吩咐下去,派人前去经营刚刚收复的地区。

    之前张鹤龄和他说过,河套一带水草肥美,很适合种地,一定要牢牢把控制,弘治帝之前也想着西北之地荒芜的很,治理难度又高,放在哪儿当个战略缓冲地带算了,但是此时听到张鹤龄所言,他才生出了好好经营此地的想法。

    而且不止如此,张鹤龄还恰好在此时献上了他从海外淘换来的良种,听说产量十分高,还很耐旱耐寒,因此他才会坚定了这个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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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自打弘治九年开始,张鹤龄令人寻找玉米和土豆的踪迹,一直到前几年,这才找到,而找到之后,张鹤龄也没急着献出去,而是自己先在自家田庄里实验种植了一下,又从中选出良种,培育了两三年,直到这些作物达到了自己心目中的要求,这才趁机献给皇帝。

    而皇帝也果然大喜,甚至当场表示,要给张鹤龄晋封爵位。

    毕竟能发现良种,这对于大明这种农业国,那就是天大的功绩了,更何况张鹤龄之前还靠着细作,帮助国家打了胜仗,只是那时候这种事儿不好说在面上,因此才没有趁机给他晋爵,但是如今却不同了。

    培育出良种,这是完全可以公之于众的功绩,所以弘治帝也丝毫不吝啬爵位,找了个机会,将张鹤龄的功劳公之于众,然后就当场晋封他为昌国公。

    这回可没人再敢反驳此事了,毕竟亩产两百斤的玉米和亩产千斤的番薯这可都是实打实的。

    更不必提这两种作物都是极为抗旱抗寒的作物,即便营养价值不如水稻和小麦,但是却可以给干旱寒冷地带的农民一口饭吃,这是何等大的功业啊,文臣们即便心里面嘀咕皇帝对寿宁侯封赏太厚,也不好多说什么。

    倒是刘健知道此事之后倒吸了一口冷气,之前他只当这个寿宁侯好名,但是他如今却果真做出这样一件大事来,这日后天下百姓万民还不把他当成活菩萨了,如此高的名望,到时候他想要做什么,只怕他们这些文官也很难能拦得住了。

    若是他心存善念倒还好,若是他心存恶念,那到时候谁能钳制的住他?

    刘健心里怀着如此沉重的念头,却偏偏一句不好都说不出来,毕竟寿宁侯,啊不,是昌国公,人家发现了如此高产量的良种,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呢,你这个时候说这种话,难免落得一个嫉贤妒能的名号。

    刘健也只能将此事压在心底,心中却决定,要仔细观察一下这位新鲜出炉的昌国公如何行事,要是他果真存着什么恶念,那自己即便是粉身碎骨也不能让他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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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可惜张鹤龄到底要让刘健失望了,在他晋封公爵之后,他行事依旧十分低调,除了配合宫中之人,将自家的宅邸不符合规制的地方返重新修葺了一番,在皇帝提出要给他扩充宅邸面积的时候还是拒绝了。

    毕竟张家也就这么几口人,他如今膝下也就一个儿子,弟弟张延龄如今也已经住进了自己的伯爵府,整个昌国公府本来就空荡荡的,再扩充面积又有什么用呢,也不住人,还搅扰的四邻不得安宁。

    但是皇帝好像是看准了就要赏赐他,见他拒绝了扩充宅邸,就给他又在京里赏赐了一个别院,那也是三进的宅子,宽敞着呢。

    张鹤龄这回没有再拒绝了,否则就真成了不识好歹了。

    而随着他的晋封,他的家中上下也跟着一起提升了一个档次。

    媳妇的诰命升为国公夫人,儿子也成了国公世子,至于他母亲金氏,人家早就是昌国太夫人了,毕竟他父亲去世之后,就被追赠了昌国公。

    这一天张家全家一齐入宫谢恩,张鹤龄带着儿子张宗说去了乾清宫,金氏带着王氏去了坤宁宫。

    弘治帝一见到张鹤龄父子俩就高兴的将张宗说抱在了怀里,逗弄了两句之后,笑着看向张鹤龄:“这孩子,果真聪慧。”

    张鹤龄也跟着笑笑:“能得皇上一句夸赞,也是他的福分。”

    皇帝见张宗说好玩,索性将自己腰间的玉佩解了下来送给张宗说,他柔声道:“这孩子你可要好好培养,日后想必也是栋梁之材。”

    张鹤龄急忙恭敬应下。

    之后两人又坐着议了一会儿事儿,坤宁宫那边就来人催他们过去用膳了。

    弘治帝十分高兴,抱着张宗说,领着张鹤龄就往坤宁宫去了,张鹤龄想要自己抱着儿子都不成。

    看着皇帝这般高兴,张鹤龄一时间有些无奈,只能任由他如此了,他知道,弘治帝这次是真的高兴坏了,毕竟如今的他,不管是文治还是武功,都能勉强拿得出手了,这对一个想要有所作为的皇帝,意义十分重大。

    这一日的午膳吃的是其乐融融,不仅他们一家子和皇帝皇后,太子二皇子还有大公主都来了,一大家子分了两桌坐下,男子一桌女子一桌,中间用屏风遮挡。

    但是即便如此,也没耽误里外两桌的热闹。

    大家边吃边说,一点都没有皇家的威严和庄重,反倒有几分家庭的温馨与和睦。

    皇帝如同一个真正的父亲一般,勉励太子,夸奖小舅子,张鹤龄也和一个真正的小舅子一样,接受姐夫的夸赞,接受大外甥的崇拜,脸上还有几分不好意思,一点都不像一个沉浮宦海之人,而皇后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幕,也只觉得心中慰藉,她之前总担心弟弟,担心娘家,可是如今看着弟弟如此能干,她也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弟弟是个有能耐的,自己虽然是姐姐,但是也应该放手了。

    等到一顿饭吃饭,果真是其乐融融,皇帝还将张鹤龄叫到乾清宫去,继续议论两种良种的种植方式,而太子则是领着弟弟妹妹们去了东宫玩耍,皇后则是和母亲还有弟妹说起了私房话。

    张鹤龄经历过现代的信息大爆炸,当然对于玉米和土豆的优点缺点都很清楚。

    玉米最大的优点就是抗旱抗寒且能种植在山林地上,简单点说就是可以开垦出更多的耕地来种植。

    张鹤龄一五一十把自己知道的这些信息都和皇帝说了,皇帝也都一一细致的几下,他心中沉吟道:“此事需要推广,还是得需要一段时间。”

    张鹤龄点了点头:“皇上或可以先从京城周围开始推广,再慢慢扩散到全国,臣也只是在自家土地上试验过,不敢说一定能适合所有地方,此事还是要从长计议。”

    见着小舅子丝毫不居功自傲,反倒是如此劝诫自己,皇帝也十分欣慰,他笑着点了点头:“此事朕心中明白,你放心吧。”

    两人商议了一番之后,便又说起了别的。

    一直等到宫门快要下钥了,皇帝这才让他们一家子离开。

    他们走的时候,不管是皇后还是太子都十分舍不得。

    皇后好不容易见到母亲和弟弟,心里恨不得他们就在宫里住下,太子则是觉得这个小表弟还挺有趣的,想和他多玩一会儿,但是两人的这点心愿是注定实现不了的,张家一家子,很快就离开了宫廷。,<div class="ex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