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大国小鲜(科举) > 第 28 章 尘埃落定
    学政的任命是四月下来的,变故发生时,傅芝已进入清河府地界,自然不算不合规矩。

    显然方云笙和傅芝的消息都很灵通,人未到,讯先至。

    党派之争何其激烈,稍有不慎便是尸骨无存,如此二人见面,岂能不眼红?

    秦放鹤苦笑一声,这可真是……。

    虽说此事原本与他无干,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纵然方云笙有心维护公正,傅芝岂能善罢甘休?必然要寻点不痛快。最直接,也最方便下手的便是在排名时跟方云笙对着干,你喜欢的,我偏偏不喜欢。

    院试而已,秀才而已,朝廷也好,陛下也罢,都不会太过重视,只要他们闹得不过分,上面就不会管。

    在排名一事上,知府和学政各有权限,方云笙不可能咬死了一点不松动。

    清河府辖下县城十三座,傅芝会对哪一县排名下手,完全是随机事件。

    单看谁倒霉。

    秦放鹤捏了捏眉心。

    主动权几乎完全掌握在对手手中,来到大禄朝后他第一次感到无计可施。

    别看他们这些考生素日你争我斗,都觉得给点阳光就能上九天揽月、下深海捉鳖,可在政斗的漩涡面前,也不过一枚无足轻重的棋子,攻讦对手的工具罢了。

    他再一次迫切地渴望权力。

    事到如今,孔姿清也不知该说什么安慰他。

    说别担心,再不济你也是铁板钉钉的秀才么?

    他分明跟自己一样剑指小三/元!

    只差临门一脚,却要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运气上……太耻辱太憋屈。

    车厢内一时静得针落可闻。

    出乎孔姿清意料的是,秦放鹤的沮丧仅仅持续了几次呼吸那么短暂。

    他闭上眼睛,缓缓吐了口气,“最后一场,我会全力以赴。”

    尽人事,听天命。

    此人事还大有可为。

    秦放鹤习惯性点着膝盖,脑中飞速运转。

    自己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要在清河府境内生活,且这里是他的故乡,又恰好是方云笙任期内的考生,所以天生就在同一阵营。

    若傅芝发难,方云笙势必会反击,但现在远不到撕破脸的时候,二人也绝不会为了无足轻重的秀才排名与对方公然对立。

    所以反击次数有限。

    若秦放鹤足够幸运,没被傅芝选中当典型,自然皆大欢喜;

    若他不走运,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必须让方云笙舍得将有限的反击次数用在自己身上。

    二人之前并无私交,现在的秦放鹤更一无所有,唯一能够打动方云笙的仅有一颗大脑。

    即便是做棋子,他也要做最显眼,最有价值的那颗!

    这种做法无疑是把双刃剑。

    常言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若秦放鹤表现平平,傅芝大概率懒得搭理,反而表现太突出,更有可能被针对。

    但秦放鹤想要小三\\元。

    从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若他足够优秀,最起码有一定概率

    获得方云笙的器重和庇护;若平平无奇,连方云笙都放弃他的话,前面几年的努力都会毁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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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连中六元的光环真的太耀眼了,耀眼到足以载入史册,千古流芳,为万世书人之表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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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初十,清河府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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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试两场已毕,今日是最后一次阅卷排名的日子,在学政傅芝、清河府知府方云笙的带领下,辖下十三县知县及其教官悉数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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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年的今天无疑是最热闹最忙碌,但眼下却有点微妙的不同:

    没人主动开口。

    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萦绕在两巨头之间淡淡的不对付,都拼命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受了无妄之灾。

    官大一级压死人,但凡方云笙和傅芝中一人发难,他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令人窒息的沉默笼罩着整间阅卷室,分明过堂风吹着冰盆,气息凉爽,仍有不少人紧张得汗都出来了。

    转眼到了下午,各县的秀才名单已经决出,剩下的就是最终排名和廪生之选。

    为杜绝舞弊、代写,需要将前面县试、府试和本次院试三次考试的试卷核对字迹,此时考生信息已然分明。

    就在一片纸张翻动的刷刷声中,傅芝率先发难。

    他捡起一张考卷,“此人文采平平,不过尔尔,怎可点为案首?”

    众县令顿觉眼前一黑,来了!

    也不知是哪位难兄难弟。

    方云笙不动声色看了眼,“康县县令何在?”

    县令坐席间迅速悉悉索索,然后十二位青衣补子齐刷刷看向被选中的第一位倒霉蛋。

    年过六旬的老县令颤巍巍站起来,欲哭无泪,“下官在。”

    天可怜见,他都这把年纪了,也不指望再往上升,叫他安安稳稳过完这几年不行吗?

    傅芝觉得不行。

    他随手拿起第二名、第三名的考卷,也不细看,“本官倒觉得此二人稳重端方,可堪大任,你以为如何?”

    傅芝刚及不惑,老县令的年纪怕不是比他父亲都大,此时卑躬屈膝却未换来一丝怜悯,高高在上中满是冷漠。

    老县令两股战战,笑得比哭还难看,“这,这……

    我以为如何?

    我想自挂东南枝!

    他下意识向方云笙投去求助的目光。

    方云笙像没察觉到一样,慢悠悠端起茶盏吃了一口,又掏出洁白的帕子拭去唇边并不存在的水渍,这才轻飘飘开口:“傅大人见解独到,既然这么说了,便这么办吧。”

    第一名还是第三名,本也没什么要紧。

    傅芝似笑非笑看了他一会儿,果然用印盖章。

    自此,康县本次全部二十一位秀才和廪生名单便盖棺定论。

    见傅芝没再说什么,老县令犹如劫后逢生,慌忙告罪坐了回去,这才发现自己的里衣都湿透了。

    他哆哆嗦嗦掏出帕子抹汗,暗道侥幸。

    还好,还好……

    这次出手像是放了某种信号,接下来,傅芝和方云笙各自施展,你来

    我往好不热闹,

    分明没有过激言辞,

    但众人却都觉得似有无形刀剑穿梭,

    一度呼吸困难。

    转眼金乌西坠,

    仆从躬身垂头进来掌灯,又有人上了荤素点心和凉水浸过的清爽果品,傅芝和方云笙各守一方,短暂休战。

    美食在前,但所有人都味同嚼蜡,坐立难安。皆因至今为止方云笙与傅芝都相对收敛,分明留有余地,说不得要把最终一战留在后面。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应杯盘碗碟俱都撤去,无声号角再次吹响。

    傅芝从剩下的卷子上面抽了一张,略一打量,眉头微蹙,“才十一岁,家国大事非同儿戏,一个乳臭未干的秀才之子能懂些什么?”

    一直悬着心的周县令瞬间心神紧绷,捏着茶盏的指关节都泛了白。

    来了!

    此次应考考生之中,唯有自己辖下的秦放鹤是十一岁!

    当了一天出气包的在座县令们听了这话,麻木中都带了点不快。

    历来科举以贤取士,素来只看才学,不问年纪,你若嫌弃他文章诗词做得不好也就罢了,却偏挑这个理儿,不是故意鸡蛋里挑骨头又是什么?

    况且您也折腾了一日了,不过一个秀才案首,又不是状元,给了也就给了,迅速收工放我们回家不好么?

    方云笙此刻却不似之前那般好说话。

    一来秦放鹤的文章他印象极佳,尤其最后一场,直叫他眼前一亮;二来针锋相对一日,他的火气也上来了,不欲使傅芝得意到最后,当下冷笑道:“此言差矣,古有甘罗十二为相,又有霍嫖姚弱冠之龄封侯,名垂千古,此等千里良驹,岂能以常理论之?”

    傅芝八风不动,先不理他,却转头问:“章县县令何在?”

    终究躲不过去,周县令咬牙出列,低头行礼,“下官在。”

    傅芝踱步过去,在他身侧站立,垂着眼睛轻飘飘问道:“你觉得呢?”

    周县令藏在袖子里的两只手紧了紧,陪笑道:“此考生下官也曾见过,年幼孤苦,家贫无依,但一心向学,又有天分……”

    话未说完,傅芝便冷冷打断,笑肉不笑道:“哦?到底是那小小县城的风水好养人,竟要连续着两年出两个小三/元,也算独一份儿了,着实叫人惊叹。”

    这话听着不像,竟隐隐有故意为之、蒙蔽圣听、谋求圣眷之嫌,对书人而言,便是大大的污蔑。

    周县令一听,不觉血气上涌,也不知哪里来的胆气回道:“下官才疏学浅,实在听不懂大人言语,不过兢兢业业,殊死以报圣恩罢了!先那孔姿清乃鲁东孔氏之后,孔氏家学渊源,历代君王,无有不赞者,大三/元还是小三/元的,并无下官分毫之功!”

    以孔姿清的家世和天分,随便放到任何一个县都是小三/元,却与自己有什么相干!

    没想到小小一个知县也敢顶嘴,傅芝便冷了脸,“周大人好口才,本官才说一句,你便回了这么多,当真巧舌如簧!”

    周县令被他说得面色紫涨,一时羞愤难当,却又碍于品级不便发作,胸口几乎炸裂。

    “不过区区小三/元,一二年一次,有何担不起?古往今来也不是没有过!”方云笙将茶盏往桌上一撂,杯底与桌面碰触,一声脆响惊得众人便是一抖,“傅大人此语,是在质疑陛下教化之功,质疑圣人之言,还是质疑天下书人所拥戴之圣人后人的本事?我等官微言轻,担不起这样重的帽子,傅大人不如直接上个折子,请陛下明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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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芝却不是那么好吓唬的,“休要扯虎皮做大旗,动辄用陛下压人,我乃陛下钦点学政,排名不公,自有质疑之权,方大人如此推三阻四,我反倒要问方大人,难道是对陛下的旨意心存不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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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方先后摆出皇帝压制,相互抵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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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云笙面不改色,来了一招四两拨千斤,“傅大人质疑,自然可以,只不知您觉得哪里不公?又有何人堪为章县案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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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捉奸捉双,拿贼拿赃,你口口声声不公平,到底哪里不公平,有本事便说出来!

    傅芝早有预料,已然见缝插针浏览过章县排名靠前的数位考生背景资料,当下抓起下面两张试卷,“此二人皆是壮年,文章工整,辞藻秀丽,论见识、论学识,丝毫不在秦放鹤之下。”

    周县令抬头看了他一眼:“……”

    您口中那“不在之下”的,可是当初刚考完就被按在地上教做人了呢……

    方云笙不急不躁,抄着袖子看他,突然笑了下,口吐诛心之语,“华而不实,秀而不慧,不过皮囊。”

    傅芝骤然变色。

    他素来好模样,曾有人比之卫玠,自己也颇自傲,然现在方云笙却公然讥讽甚么“华而不实,不过皮囊”,明着是说那二人腹中空空,可暗里岂不就在指桑骂槐!

    不等他反驳,方云笙便乘胜追击,吹响反攻号角,“昔日郭隗向燕昭王谏千金买马骨,唐太宗喜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何曾以年少资历论短长?傅大人只见此二人资历深,却不知那秦放鹤虽秀才之子,乡野山民,小小年纪却已作《惠农论》,已由周知县写了文书上交,不日便要随堂上呈,刻个选本不在话下!今日考卷中又是文采焕然,更兼言之有物,小小年纪心系百姓,此乃大才也!”

    他一口气说完,复又伸手抓过傅芝手中考卷,话锋一转,“却不知得傅大人如此推崇之二人,痴长年华,又曾有何高论呐?”

    傅芝语塞。

    在这之前,他何曾将这些连秀才都不是的考生们放在眼中?自然不屑于深入了解,所以还真不知道秦放鹤私下里折腾了这么大动静!

    若果然如此……

    该死!竟无一人提醒本官!

    傅芝吃了个哑巴亏,若继续争执下去,倒显得自己别有居心,只得作罢。

    “本官不过代天巡考,既然方大人执意如此,倒也罢了。”他说了几句,便要起身离开,走到周县令身边时,又冷笑道,“《惠农论》?本官且等着,看他是那本朝甘罗还是方仲永……”

    说罢,拂袖而去。

    随着傅芝离去,室内气氛陡然一轻,众人整齐地吸了口气,都流露出劫后余生的侥幸。

    周县令这才后怕起来,直觉浑身酥软,上前向方云笙问道:“大人,这……”

    方云笙原本对他没什么印象,可今日他却敢以七品乌纱对上傅芝,可谓胆识过人,倒有些高看。

    “区区一个小三/元,陛下不会在意,不必管他。”

    方云笙朝傅芝离去的方向瞥了眼,“你我问心无愧,论学识,论气度,姓秦的小子确实担得起此桂冠。况且世间也从不以年纪论英才,若果然只看年纪,你我还在这里折腾什么,不如挂印辞官,回家等死吧!”

    他傅芝也曾被人以“资历太轻、难以服众”质疑过,如今却来这里撒野,简直荒谬!

    周县令:“……是。”

    果然还是气疯了!

    刚才是上了头,现在回想起来,由不得周县令不怕。

    方云笙与傅芝明争暗斗,皆因他们背后各有靠山,又有家世,自然不惧什么,可他不过区区一届七品县令,但凡真闹起来,头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可即便如此,傅芝也忒过分了些,若他听之任之畏缩不前,事后方大人回想起来,也不会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另一边。

    秦放鹤与孔姿清皆一夜未眠。

    齐振业素来粗中有细,如何看不出秦放鹤有心事,只对方不说,他也不好开口问。

    次日放榜,齐振业先看了一回秦放鹤的面色,试探着问:“今儿?”

    秦放鹤将碗中红枣山药小粥一口口吃尽,“去看!”

    哪怕是坏消息,他也不想从别人口中得知。

    院试放榜非等闲可比,乃是最终确定的秀才名单,高中者皆可入县学、聆听圣人教诲,便都是圣人弟子。

    故而知府要点起仪仗,先行前往城外文庙拜祭过,当着孔圣人相亲自写下名单,再由专门的报喜使者取走名单副本,一路冲回知府衙门的告示栏张贴。

    孔姿清早便遣人在府衙对面的茶楼定了包厢,秦放鹤未多作解释,带着齐振业径直过去。

    进门后看到孔姿清,齐振业还愣了下,慢一步才上前行礼。

    这位孔家少爷他素来久仰大名,可今儿却是头一回共处一室,难免生分。

    今日孔姿清也懒得计较甚么商户不商户,且既然秦放鹤敢带他过来,必然有其过人之处,暂且搁置不提。

    齐振业借着喝茶心中盘算,看看这个,再偷偷看看那个,总觉得这俩人好像有什么秘密,满屋子就自己不知道,说不出的别扭。

    日头渐渐升高,惨白的阳光晒得燥起来,空气中浮动着细小游尘,越发不清净。

    桂生带人上了冰镇牛乳甜汤,雪白甜汤内加了切碎的桃子、蜜瓜、杏仁等果子块,大冰坨子里浸了小半个时辰,甜白瓷碗壁都沁出细细一层水汽。

    秦放鹤舀了几勺吃了,胸中燥意果然去了几分,到底不过瘾,索性端起来一饮而尽。

    孔姿清和齐振业都看他,显然少见如此急躁,都默然无语。

    放眼望去,楼上楼下里里外外都是来看榜的,随着时间的流逝

    ,

    众人的情绪也跟着高涨起来,

    议论声不绝于耳。

    期间有人不知从哪儿得知孔姿清在这里,

    欲来拜会,

    都被桂生等人挡在门外。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一阵马蹄声自远处疾驰而来。

    不知谁先喊了一句,“来了,来了!”

    人群中顿时如油锅里洒了盐粒一般,轰然炸开,黑压压一片人头整齐抬起,俱都竭力往声音来源处望去。

    秦放鹤等人在二楼包厢,视野开阔,也都扒着窗框往外看。

    “哒哒!”

    “哒哒哒!”

    声音近了,更近了,伴着细微扬尘,一位着红衣的使者背插令旗,一手抓着喜榜高高举起,飞速逼近之中扬声高唱,“捷~报~”

    秦放鹤抓着窗框的手都攥紧了。

    会是自己吗?

    若不是……

    他不愿想下去。

    府试虽然在府城集中举行,但各县单独出题、排名,然县试、院试的考卷也都收拢上来,众阅卷官皆一一核对、查看过,所以各人什么水平也都心中有数。

    故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便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若有阅卷官们公认谁着实不凡,能力压全场者,便会率先公布其所在县城的榜单。

    也就是说,稍后念叨谁的名字,谁便是今科院试中当仁不让的全清河府第一!

    转眼使者就一阵风似的狂卷而来,不待马匹在告示栏前停稳,他就利索地滚鞍落马,猛地朝人群所在方向一转身,五指松开,鲜红的捷报“刷”一下垂落。

    “捷报!”他气沉丹田,环顾四周,伴着缓缓落下的衣角喊出今日头份喜讯,“恭贺章县白云村秦放鹤秦老爷高中头名……”

    章县!

    白云村!

    秦放鹤!

    对方喊出的每一个字都像加粗加大的独立字体,硬生生塞到秦放鹤脑子里!

    是我!

    是我没错!

    他的脑海中轰然炸开满天烟花,还没回过神来,左右双肩已然被孔姿清和齐振业抓住,用力摇晃。

    “恭喜!”

    “弟啊,哈哈哈哈哈,饿弟是小三/元哩!”

    阿发阿财桂生和秦山等人都冲上来贺喜,秦放鹤也被巨大的喜悦席卷,近乎机械的回应着,耳畔只回荡着齐振业的破锣嗓子:

    “有赏,有赏!统统有赏!少爷饿高兴,请你们吃酒!”

    下头已经闹开了,那报喜使者也在四处打听秦老爷的位置,早有秦山半边身子探出窗外,拼命朝下挥手,兴奋得满脸通红,“这里这里,秦老爷在这里!”

    使者听了,大步流星冲上来,身后还跟着一长串看热闹的路人。

    阿发阿财去开门,稍后那使者进来,满面堆笑,手捧捷报上前再次恭贺,“恭贺章县白云村秦放鹤秦老爷高中头名!勇夺小三/元!此乃大喜!”

    成功了。

    秀才进度,100%!

    小三/元进度,100%!

    秦放鹤用力闭了下眼睛,将五脏六腑内的浊气

    悉数吐出,

    这才上前两步,

    接了喜报,

    又从袖子里摸出荷包打赏,

    “有劳,同喜!”

    今日各县的前三名都有捷报,那使者急着回去跑二趟,又熟练地说了几句吉祥话便匆匆离去。

    待到榜单全部公开,府衙还会安排专人去往各位考生的家乡报喜,十分周道。

    一干看热闹的陌生人都挤在门口不肯散去,好奇而惊异地打量着新鲜出炉的案首。

    这样小!

    还是小三/元?!

    乖乖,不得了。

    孔姿清和齐振业各自命人散了喜钱,乱哄哄的人群这才陆续散去。

    重新闭上包厢门,秦放鹤看着手中捷报,久久不能平静。

    这个结果他已在日里夜里幻想演练了无数次,可当这一刻真正降临,他仍感受到了无上喜悦。

    似果农辛苦耕耘过后,终于迎来丰收一刻,尝到了期待的美酒。

    不,这美酒比期待中更加香醇!

    待秦放鹤稍稍平静,孔姿清才又说了遍恭喜。

    直到此时此刻,秦放鹤才又能笑得出来了,“多谢,同喜同喜!”

    “老弟,”齐振业勾肩搭背地蹭过来,冲着秦放鹤挑了挑眉毛,“现在能说说你愁甚么了吧?”

    秦放鹤略一沉吟,先看了孔姿清一眼,见他没有反对,便将事情始末说了。

    齐振业:“……?!”

    齐振业人都傻了!

    不是,我们不是来考试的么?为什么会这么复杂?!

    考官之间的恩怨,为啥,凭啥牵连到考生身上!

    秦放鹤看着他目瞪狗呆的脸,放声大笑,终于将连日来的憋闷全都释放出来。

    这就是政治。

    不管你喜不喜欢,都客观存在。

    孔姿清看傻子一样看了齐振业一眼,一边腹诽秦放鹤怎会相中这个傻大个,一边云淡风轻道:“昨日傅芝傅大人与方知府之间确实曾起过冲突,一度殃及数位县令……”

    事后傅芝和方云笙虽然都曾下令封锁消息,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今儿一早,孔姿清就获取了零碎。

    只是到底不清楚细节,结果未明,他也不好对秦放鹤讲,免得徒增烦扰。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秦放鹤缓缓吐了口气,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

    良久,齐振业回神,目光在秦放鹤和孔姿清身上转来转去,越发觉得自己像个瓷锤,像个瓜瓜!

    他用力搓了把脸,熟练地向后瘫在圈椅内,两眼无神目光呆滞地盯着房梁,喃喃道:“难混啊,饿还是回乡放羊吧……”

    只是考个秀才就这许多弯弯绕绕,日后真进了官场还了得?他不得叫人家生吞活剥了啊!

    玩不来,真玩不来!

    哎不是,那些人的脑瓜子到底咋长得嘛!也没见比自己多一个……

    胡思乱想间,楼下街上似乎又有捷报传来,齐振业愣了会儿,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哎,谁?!”

    秦放鹤和孔姿清才要问什么谁,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第二份捷报自然是章县的第二名,可是……这名字很陌生啊!

    不是郭腾!

    三人飞快地交换下眼神,又一股脑挤在窗口探头探脑往外看,果见一个不怎么熟悉的老乡从街角钻出来,泪流满面神态癫狂,“我,我,是我啊!(s)?()”

    还真不是郭腾!

    秦放鹤道:“我记得他,院试头场是第四名来着。(s)?()”

    超常发挥吗?

    不对,有猫腻!

    紧接着,第三名,也是章县最后一份捷报传来,竟然也不是老三专业户的徐兴祖,而是头场的第五名!

    啊这……

    三人面面相觑,隐约闻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他们虽然都不大喜欢郭腾和徐兴祖,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两人的才学确实强过后面的人不少,除了秦放鹤,基本没对手。

    不然,也不会连续九场都地位稳固。

    可偏偏在最后一场,在方云笙和傅芝斗法之后,两人排名狂跌!

    很难不让人多想啊。

    秦放鹤等人都如此惊讶,更别提自觉十拿九稳的当事人本人。

    原本痛失案首,郭腾已经觉得是人生中不能承受之痛了,但几场下来,多少也习惯了些,现在觉得第二名也不是不行,结果……

    “什么?!?(♂?)?[(.)]?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第二名为什么不是我?!

    今年章县只有三个廪生的名额,这一出过后,郭腾和徐兴祖竟是连这点荣耀也丧失了。

    素来长袖善舞的徐兴祖觉得自己快疯了,最基本的笑容都维持不住,指甲抓在桌面上嘎吱作响。

    而周围那些一早围过来,预备道第一波恭喜的亲友们,也都满面茫然,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怎会如此?

    晚间秦放鹤跟孔姿清、齐振业一并用饭,在席间说了自己的推测:“……大约是方知府与傅学政对上了,具体经过虽然不得而知,但显然傅学政在这一回合吃了败仗,而方大人为报,咳咳,()?()”

    他赶紧把没说出口的“报复”吞回去,一本正经道,“为礼尚往来,便彻底打乱了排名。”

    孔姿清看了秦放鹤一眼,眼底满是揶揄。

    傅芝想把自己从案首之位弄下来,必然要推别人上去,而可能性最大,也最有资格的便是郭腾和徐兴祖。

    奈何他失败了,被当作棋子的郭腾和徐兴祖,自然也没有好下场。

    齐振业目光呆滞:“……”

    头好痒,要长出脑子来了。

    算了,不想了!

    齐大少已然放弃思考了。

    三人行,俩脑子就够。

    脑子这玩意儿,队友已经有了,他就可以剔除掉了!

    他把脸埋在脑袋大的海碗里,稀哩呼噜扒了半碗羊肉馎饦,又咔嚓咔嚓嚼了两瓣蒜,一抹嘴,油光锃亮,痛快地吐了口带着浓香的热气,“爽快!美得很啊美得很!”

    斜对过的孔姿清:“……”

    孔少爷木着脸,沉默着往远处挪了挪。

    大热天的,大晚上的,哪家好人呼呼啦啦煮羊肉?!

    简直,

    简直不成体统!

    秦放鹤这会儿倒是胃口大开,

    但也没法儿像齐振业那般狂野,

    只撇去浮油喝了小半碗奶白的羊汤,

    又让阿财切了一盘羊杂过来,自己用香油、清醋混着各色调料凉拌了,末了往上面浇一勺红艳艳的辣椒油,再洒满翠绿的芫荽,喷香又劲道的凉拌羊杂就得了。

    齐振业痛斥他这种丧失本味的行为,“简直暴殄天物!”

    倒是孔姿清尝了一口,很喜欢,就着小粥吃了许多。

    齐振业这次考了第十八名,终于达成老齐家人的夙愿,荣获秀才功名,俨然有种万年媳妇熬成婆的解脱感,一时放浪形骸,被孔姿清和秦放鹤十分嫌弃。

    齐振业足足闹了一宿,自己浪着不睡,还硬拉着秦放鹤和孔姿清起来侃天说地,完全自来熟的视孔家少爷的白眼于不顾。

    只要我脸皮厚,就可以没有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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