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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失樂園
    “聊什麽呢, 還不吃,你那碟子裏都堆成小山丘了。”
    魏語晴空着手過來,坐在時見微對面。
    時見微看向她, 笑道:“真要聽嗎?”
    魏語晴:“不必了,我就随口問問。”
    她才不給自己找狗糧吃。
    段非把那四盒肉放在桌上, 陰陽怪氣道:“對人帥氣弟弟就有好臉色, 對我就沒有, 好雙标啊魏語晴。”
    魏語晴差點要改名字叫魏晴, 因為她無語了。
    “青春男大看着心情就好。人家只是想要我微信, 又不是騷擾我。”她揀了一顆聖女果吃, “我拒絕就完事了,你過去把人吓一跳。”
    這是實話。
    她剛拒絕完對方,說不方便, 他就闊步過來了,跟要打架似的。吓得那個男生話都抖不出來一句, 被同伴拉走,默默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時見微嘴裏塞了肉, 面頰鼓起來,津津有味地咀嚼着, 一雙杏眼清澈。視線在他們倆之間來回飄動, 像極了看熱鬧的吃瓜群衆。
    從來沒有覺得他們拌嘴這麽好玩,烤肉真好吃。
    嚴慎把烤盤上烤好的肉夾到四個人的碟子裏,偏頭問時見微:“想吃哪種肉?”
    “都想吃。”時見微舔舔唇,“我不挑食,都可以嘗嘗。”
    嚴慎輕笑:“這麽好養活?”
    時見微:“又省事了, 嚴老師。”
    “沒關系,我想多費點心。”嚴慎拿着夾子和剪刀, 繼續烤肉。
    言外之意是,她省事是她的事,不耽誤他的精心呵護。
    他的愛意不會此消彼長,只會像越燒越旺的火焰。至于接受還是拒絕,取決于她。
    不管她在工作和生活中多麽獨立、是什麽樣的行事風格和習慣,他都會包容,只要她開心健康。即便她什麽都能做到,他也是女戰士強大的後備軍,只要她需要。哪怕她有片刻脆弱的時候,他也總有方法接住她。
    時見微盯着他的側臉看得出神。
    餘光瞥見她直勾勾的眼神,嚴慎放下烤肉工具,往後靠了點:“看我幹什麽?”
    “在想一些傻事。”
    “什麽傻事?”
    時見微往前湊近了點:“想一些……假如我在學生時代遇見你會是什麽樣。”
    頓了下,她補充道,“我讀本科你讀研,或者我讀研你讀博的時候。”
    畢竟他們差了幾歲,沒辦法處在同一個學段。
    嚴慎喝着水,笑說:“早點遇見我,你未必會喜歡。”
    時見微:“為什麽?”
    “現在的你和大學的你一樣嗎?”嚴慎問。
    時見微搖頭:“當然不一樣。”
    說完,她反應過來,明白了。
    人的成長是階段性的,也是不斷發展的,幾年前的自己和幾年後的自己,中間差了許多經歷,認知、性格,哪怕僅僅是外形,可能多多少少都會有變化。
    所以,緣分這種東西說不準,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現在就是最好的時刻。至于其他無法發生的假設,無法證明,本身就是僞命題。
    活在當下,珍惜眼前。
    -
    吃到最後,時見微有點撐,歪歪斜斜地靠在落地玻璃窗,捧着手機和曹叮當發消息。他跟她确認出差的時間,還有坐什麽交通工具去那邊。
    實在吃不下了,碟子裏還剩了點肉。她放下手機,眼巴巴地看着嚴慎。
    段非正和嚴慎聊着天,工作之外的話題聊多了,便在不知不覺中意外發現,雙方的父親以前竟然是同一個高中畢業的。
    這不免讓段非對他有種更深層的親切感,開始叫上哥了。已經不是很久以前第一眼見他,嘴貧說差自己三分的時候了。
    接收到她的信號,嚴慎回應着段非的話,從容地把自己的碟子挪過去,等她把肉撥過來,再挪回來。
    “小彭把審訊室的監控發給我了,你看嗎?”
    魏語晴拿起手機看了眼,問時見微。
    時見微有點撐,大腦意識逐漸漂浮,敲手機的動作都變得有些慢,呆呆地啊了一聲。
    結束和曹叮當的聊天,她沒急着看視頻,切換app去翻了翻高鐵票。出差的地方離得不遠,高鐵三小時就能到。
    等她訂好了高鐵票,一行人才離開烤肉店。
    時見微順手拿上沒喝完的椰汁,牽着嚴慎的手往外走。
    雖然春節已經過去好多天了,也早就沒了濃厚的氛圍,但街上很多東西都還沒有撤掉,像是熱烈之後殘存的餘溫。
    四個人沿着石楠路的街道慢吞吞地走,當散步消食,順便看看夜景。
    一直走到臨江路的江邊小廣場,魏語晴突然重重嘆了一口氣。
    “咋了,吃撐了?”
    段非這語氣,魏語晴一時間都不知道他是在陳述事實,還是在陰陽她吃撐了撐到腦子了。
    他們之間鬥嘴太多,很少走心。
    魏語晴拽了下褲腿,往鑲嵌在石頭臺階裏的深紅色木凳上一坐,手機扔給他:“自己看吧。”
    “都吃撐了還坐,不怕吐啊。”段非接住她扔過來的手機,“看什麽?”
    時見微和嚴慎一并停下,挨着魏語晴,也坐在木凳上。
    “走累了,歇會兒不行?”魏語晴說,“陶景梵的審訊視頻,趕緊看,還得寫報告。”
    聞言,時見微想起來,剛才收到了視頻,她在訂高鐵票,還沒看。念及此,她也掏出手機,坐在那兒和嚴慎一塊兒看。
    正是夜晚熱鬧的時候,在江邊散步的人多,小廣場放着音樂,有兩支隊伍在跳不同的廣場舞。
    她掏出藍牙耳機,給嚴慎戴了一只。
    嚴慎略側身,寬闊的肩膀靠着她,腦袋湊近,幾乎将她裹進懷裏,給她擋着點從身後拂來的風。
    瞥見他倆的動作,段非朝魏語晴伸手。
    魏語晴捶着小腿,一瞥:“幹嘛?”
    “耳機啊,我公放嗎?”段非說。
    “沒帶。”魏語晴嫌棄地看了他一眼,“音量摁小點不就行了,你耳朵不好嗎?”
    “……”
    摁小點就摁小點,這麽兇幹嘛,又沒薅她腦袋上的毛。
    陶景梵是汪組長和小彭一塊兒審的。
    視頻裏,男生戴着手铐,坐在椅子上,很從容。汪組長問他什麽,他答什麽,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供認不諱,交代了所有細節,十分坦然。
    坦然得令汪組長皺眉。
    “既然你這麽喜歡她,她又沒惹你,你為什麽要她的命?”汪組長問。
    陶景梵輕呵一聲,微仰了下頭。
    “你不知道。她就像是絕版的寶藏,絢爛奪目又價值連城,太多人觊觎她。那個姓郝的,不是唯一一個。”
    他沉着聲,語速很慢,一點一點地帶出某種情緒,“每次看到她和其他男生待在一起,有說有笑,我心裏難受啊……”
    說着,他用食指重重戳了戳自己的心口。
    “和她一個社團的,一起做課堂小組作業的,陪她去寵物醫院的,我都知道,我都記着。一、二、三、四……我在心裏編號,太多了,越來越多,我沒辦法全部解決。那怎麽辦呢?”陶景梵說着說着,突然像是變了個人,情緒激動,越說越興奮,大腦神經都在猛烈地跳動,“蒼蠅最喜歡甜點,可那是我的甜點。不被那些肮髒的蒼蠅玷污,就只能把它吃掉。對啊,吃掉就好了啊。這下不會招來更多的蒼蠅,誰也不能再把她搶走,她就永遠只屬于我。”
    他雙眼猩紅,笑容可怖,偏執得可怕。
    霎時,審訊室安靜了。
    汪組長聽呆了,僵坐在椅子上。臉上的表情有一點沒控制住,十分複雜。小彭吓得筆都掉了,扶額去撿。
    “你殺了她,不也失去她了嗎?”汪組長問。
    陶景梵緩慢地搖搖頭:“只有我擁有她,全部的她,兩年,整整兩年。以前是,以後也是。不會再有其他人得到她。”
    小彭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低頭擡手,擋住嘴巴,努力控制了一下表情。
    “為什麽選在鬼屋?”汪組長有些不解,“你們住在一起,你完全可以在家殺掉她,再抛屍,或者肢解後放進冰箱裏。”
    這是他們以往遇到過的作案手法。
    “我想過。”陶景梵忽然笑了下,“但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我那麽愛她,當然要把她留在最美好的地方。”
    汪組長:“你們不是同學嗎?第一次在鬼屋見?”
    “不是,只是一個學校的。”陶景梵說,“去游樂園玩,在鬼屋見到她,我一見鐘情。她太美了,是上天派來救贖我的天使。”
    汪組長揉了揉額角:“預謀殺人通常選擇背後,你為什麽從正面?”
    陶景梵笑,半晌,才直勾勾地看着汪組長,語速緩慢,蕩漾着詭異:“我要讓她最後一眼看到的是我,永遠記住我。”
    看完監控視頻,時見微退出去:“很可怕,也很可恨。”
    她提起解剖屍體的時候,嚴慎說過的話,并且無比贊同,“你說的沒錯,是愛。”
    “愛?”段非把手機還給魏語晴,順勢坐下,“這哪門子愛?”
    聊天框裏,還有小彭發來的消息,說太瘆人了,一想到自己下午那會兒見到他還安慰他,就是一身冷汗和雞皮疙瘩。
    “病态的愛,出于自私利益的愛。”時見微說,“自然界裏母螳螂為了汲取營養、繁衍生息,還吃公螳螂呢。”
    她扭頭看向嚴慎,“對吧?”
    “對。”嚴慎溫柔地看着她,“他應該有偏執型人格障礙。這種心理極度扭曲的人,不僅僅是占有欲那麽簡單,是心理疾病。”
    魏語晴雙手撐在身後,微仰着,看着遠處的夜色:“郝偉寧也不是什麽好東西,高中的時候就趁小區停電欺負過宋悠。打着愛的名義,滿足自己的私欲而已。”
    “吳茵……”
    嚴慎摘了耳機,放進時見微的耳機盒裏,“可能要一輩子活在愧疚裏。”
    這話說得沒錯。
    她和宋悠關系一直很好,只是因為一場小沖突,在宋悠被害前一天吵了架,結果再也沒有機會和好了。
    -
    在路口分道揚镳,兩個人徑直回家。路過一家面包店,時見微說想明天早上吃,嚴慎又和她逛了逛,挑好面包再回家。
    來福今天被嚴慎遛過,玩盡興了,已經精疲力盡。時見微回到家,就看到它趴在它的快樂城堡裏呼呼大睡。
    換了鞋直奔卧室,她拖出行李箱,在空地攤開。雖然還要兩天才出差,但她要慢慢裝點東西,免得臨出門發現這東西沒裝、那東西沒裝的。
    嚴慎關上門,看了眼狗窩裏的來福,給他掖了掖小花被,才慢悠悠地走進主卧。
    看到地上攤開的行李箱,他問:“這麽早就收拾行李?”
    時見微的聲音從衣帽間裏傳來:“早點收拾才不會慌張呀,免得到時候有什麽東西忘了帶,未雨綢缪嘛。”
    “要帶什麽,我幫你收拾。”
    嚴慎脫了外套,走到衣帽間門口,見她懷裏抱着幾件衣服,伸手拿走,“都要帶?會不會太多?”
    時見微搖頭,拎起兩件,左看看右看看:“在考慮那邊的天氣,穿什麽厚度合适一點。而且去山裏,不能穿太麻煩的衣服,我挑的都是深色的。美不美觀倒不重要,反正呆久了誰都是灰頭土臉。”
    嚴慎笑着聽她碎碎念,柔和的目光混着晶亮的碎片:“上次去北郊穿的什麽?”
    時見微從衣架上取下一件羽絨服:“這件。”
    嚴慎伸手摸了摸,看了眼她要出差的地方的天氣預報:“找件比這個薄一點的。”
    說着又擡起胳膊上挂着的那件棉服,“但比這個厚。”
    “那就……這件吧。”
    時見微翻了翻,遞出一件,讓他摸摸厚度,又指了指旁邊的毛衣,“我裏面穿一件這個毛衣吧。”
    嚴慎看了眼:“只穿這個?”
    “嗯。”
    “建議換個厚點的,再帶一件小褂子,免得山裏降溫。”
    時見微聞言癟嘴,表情肉眼可見的不開心:“可是穿太厚我不舒服,影響我發揮。”
    她說着抻起胳膊,揮了揮,“我肯定會有很多大動作的,萬一要搬什麽東西,穿太厚了我跟個發了酵的面包似的,胳膊什麽的伸不直也舉不起來,很不舒服,也很不方便。”
    嚴慎被她的比喻逗笑,但沒松口。
    “健康比工作重要。”他看了一圈,把手裏的衣服挂回去,取下一件毛衣和一件漂亮的小褂子,轉身走出衣帽間,“給你放行李箱了。”
    “……好吧。”時見微抱着手裏的棉服,撇了下嘴角。
    沒關系,她可以偷偷不穿,反正他也不會知道。
    把她當下想到的東西一一裝進行李箱,時見微坐在床邊,看他扣好行李箱,順手把箱子推到牆角靠着。
    “師父沒和我說這次出差的時長,我也沒告訴他我談戀愛了,在這邊有一只狐貍要養。”她仰頭看他,微微晃着腿,“我要是像上次那樣,一去就是一個星期,你可怎麽辦啊?”
    嚴慎的手還握着行李箱的拉杆,聞言拍了拍箱子:“那你把我裝進去,陪你出差?”
    時見微眨眨眼睛:“逃票啊?”
    沒忍住笑出聲,嚴慎伸手揉揉她的發頂:“小時法醫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手順滑下來,勾着她的下巴蹭了蹭,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語氣蕩漾出一絲委屈,“那我辛苦一點,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