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抱着医箱,瞄了瞄床上的病人,死咬着唇的点头。
    他大为光火。“她好端端的怎会染上大寒的?”
    “现虽是盛夏,但娘娘出宫时,兴许是大热后吹到风,反而受寒了。”太医解释。
    南宫策最忌她的身子出毛病,一张脸气得铁青。“混帐东西,难道不能尽快医好,非得让朕见到她病恹恹的模样吗?”
    太医转动僵硬的脖子,瞧着床上虚软的病人,张嘴抖了抖。“这……臣会尽力而为。”
    “尽力而为?!朕要听的不是这个,朕要知道她明日是不是就能生龙活虎?”
    “明日?”太医又往病榻上瞧去,她模样更虚弱了。“恐怕不……”
    “嗯?”南宫策脸色异常严厉。
    太医双肩一颤,医箱抱不住的掉落地上,倒出了医材药罐。
    “臣……臣该死!”
    他火上加火。“来人啊,将人拉下去斩——”
    “爷,别为难太医了,他尽力了,咳咳……况且,我缺的不是医药,人家……只想您陪,您多陪着我,这病自然会好得快。”谢红花开口了。
    这话一出,原本还怒容满面的男人神情候变,瞳瞳白雪登时融成为一片大地回春。
    他朝惊慌跪在地上的太医挥挥手要他滚后,挪身到她床边,眉眼温柔,挨着躺在她身旁,一只手臂将她轻揽入怀。
    “我这不是在陪你了?”他笑问。
    “不够,我要您满心思都是我……”
    “这样啊。”这女人需要他,最教他开怀不过。
    “不过我这世的身子健朗,您对我可就没花太多的心思了。”她忍不住地噘起嘴起来。
    “胡说,我哪刻没念着你?”他笑意融融。
    “您是念着我没错,可总没以前我有心疾时宝贝,我不如病着,您对我更在意些……”
    他神色瞬间沉下。“不许病,这世我要你健健康康的,什么病痛也不许有!”
    他严肃的说。
    “连心病……也不许有吗?”
    南宫策一楞。“心病?”
    “嗯……”
    “你有心病?”他犀目紧眯。
    谢红花哀怨地望着他。
    “你受什么委屈了?”他多疑的问。
    她轻咳。“人家……怀念当年病着时,您时时看护,不离不弃的时光。”
    他目光放柔,拥着她的双臂更紧了些。“爷,以后不管什么时候,都让我跟着可好?”她终于开口要求。
    “好。”他笑容不减。以前总是他粘人,这会她肯主动,他心情大好。
    “爷说的话,可别后悔啊?”
    “不后悔!”
    太好了!目的达到,她晴自呵呵笑。瞧以后有她时刻盯着,他还能再作怪吗?!
    “你这块玉……”谢红花正欢喜着,忽地,腰间的环佩铃铛被南宫策拿在掌心上审视着。
    “怎么了?”见他眉头紧皱,她诧异的问。
    “又红了些,这玉不断翻红,绿色的部分几乎消失了。”这块碧玉已成为红玉了。他端详深思着。
    “红玉也不错,正好搭配我的红裳。”她不在意的笑说。
    “这玉在我身上多年,也不见变化,但你出现后它就不同了,应该是吸了你的血气后改变的。”他眉心渐松的分析。
    “是吗?还记得当年您给过我的那只环佩铃铛,说那铃铛在我身上发出的响声特别不同,而这个,也像是为我而生的,这些事真的很神奇。”她笑弯了眼,取回环佩铃铛,故意弄响它。
    南宫策微笑道:“这物总有主人,你确实是它们的主人没错,不过,不管世事如何变迁,某些东西都不可能改变,就像你是我的虫子,天变地变,这点,永远不变。”
    在他说完这些嚣张的话后,她忽地用力的咳嗽,他面容丕变。
    “外头的混帐,还不快滚进来!”他朝外疾吼。
    才刚被挥出去的太医,又仓皇奔进来了。
    还在装咳的女人,转过脸去,掩嘴偷笑。没错,很多事,如他所说,天变地变,永远不变,好比她是他的虫子,但虫子不是虫子,虫子是主子的主子!
    机睿的男人瞥见她偷翘的嘴角,眯眼悠叹。自己的虫子难得这么可爱,就算演技差些。也不忍拆穿,罢了,不管她想做什么,他甘之如余,愿意被她设计。
    今日早朝,金銮殿上很不寻常。
    龙椅旁不远处,在小柱后,多了张小凳子,原来,南宫策带女人上朝了。
    众臣讶异。这朝堂重地,有女人听政,象话吗?
    皇上宠女人,尽管在床上宠去,宠到朝殿上来,实在有失体统、有违体制,人人嘴上没敢发张,可心下,骂翻天。
    南宫策仿佛听到底下众臣的腹诽,圣颜含威,时冷轻笑。他的小虫子要跟,他高兴都来不及,这些人尽管脑袋被驴踢,他乐见他们敢怒不敢言的蠢相。
    “启奏皇上,有人密报江西郡守廖大城贪污,金额高达四千万两,臣等派人去查,廖大城家里仅存现银四百两,这明显是误报,廖大城乃嵚崎磊落之人,并无贪污实情。”有人上前禀报。
    南宫策懒懒向说话的人瞄去。“是何人去查的?”
    “是御史中丞,方信誉。”
    “是那厮啊?朕若记得没错,他是你的门生不是吗?”他目光淡淡的瞥去。
    那人闻言一惊。“这……这个……方信誉确实是臣的门生。”
    “你派他去查赃,这也太不避嫌了吧?”他不冷不热地问。
    那人一时说不出话了。
    “廖大城是你的外甥,他嵚崎磊落,这话由自家人来说,当真『中肯』啊!”
    那人一听,当众就刷白了脸。“皇上,臣……臣没有包庇外甥,请您明鉴!”
    “朕又没有说你包庇,朕说的是你与他一同贪污,一丘之貉!”
    “啊?!皇上不能因为廖大城是臣的外甥,就料定臣也贪污,臣不服。”那人惊得腿一屈,马上跪下陈情。
    “朕最厌恶不避嫌之人,你敢欺上瞒下,就该知道犯朕的忌讳了。”南宫策冷声说:“来人,摘了他的官帽,拉下去午门候斩!”
    “皇上饶命,臣就算有错,也错在不避嫌,但确实没有贪污啊!”那人哭冤。
    “那又如何?朕已认定你手脚不干净,想再待在朝廷,是不可能了。”他哼声道。
    他做决定,全凭自己喜好,要杀要留,要重用还是贬谪,向来任性而施,并不在乎真相或理由是什么。
    那人呆住,竟是哭不出来了。
    众人同情的望着他,也无人敢去向皇上说情,只能眼睁睁见他被拖离金銮殿。
    这时,李三重由小柱子旁窜出,匆匆去到主子身旁耳语,不久,南宫策悠闲的姿态消失了,表情有点臭。
    沉默了一会后,他突然咬牙道:“人留下,头暂且不砍,等到查清是否与廖大城同流合污再说,若真有不法,届时与廖大城一起处置!”
    众人听了讶然。皇上明显是听了那小柱子后女子的话才改变主意的,尤其是那即将被拖下去砍头的家伙,捡回一条命,更是对那抹红裳感激得痛哭流涕了。
    “谁还有事要奏?”没能顺心砍人,南宫策心情显然不佳,板着脸问。
    众人瞧了瞧露在小柱子后的红裙还在,宛若吃下定心丸,不再心惊肉跳的怕面对喜怒无常的皇上时会掉脑袋。
    “启奏皇上,继怪虫出没后,京城也出现异象,近郊不少野兽像发了疯似的冲出巢穴伤人,甚至陆续有不少人家池里养的鱼蟹,像是受到惊吓,自己跳爬出水面暴毙,乌鸦更是大批集结在天空,不时发出异样的叫声,这几件事都透着古怪,如今民间纷纷谣传……”
    “谣传什么?”
    这人原本是不敢讲下去的,但眼睛往小柱子觑去,那红裙还飘着,这才敢继续道:“谣传天有异变,人有大难。”说完,还是忍不住心惧的偷瞧皇上的脸色,却见他没发怒,而是渐渐拢聚起浓眉来,似乎,认真在思考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