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日,我要陪同皇祖母前去护国寺礼佛,你可愿一同前去?”
    “护国寺?我娘估计想去。”
    “你呢?”
    周鲤想了想,“我,我就算了吧。”
    他这一身杀孽,平日抄经做做样子也就罢了,与那佛门净地实在相冲。
    “就当是出去走走,你终日闭门不出困着自己,心里的郁结只会更难消解。”
    “好吧。”萧承钤态度真诚,周鲤便不再拒绝,伸手捏了捏十二的脸,“哥哥也带你出去见见世面。”
    十二嫌他嫌得紧,转头窝进了萧承钤怀里,尾巴往人家衣襟里钻。
    “小流氓。”周鲤骂了一句。
    萧承钤顺着猫毛,无奈地笑了笑,哪有人和猫置气的。
    *
    护国寺在京城远郊的一座山上,虽然不算远,但山路多少有些颠簸。此行大多是后宫女眷,车队便行进得很慢。策马几个时辰的路,硬是走了整整一天。
    到的时候夕阳西沉,暮色四合,红墙黄瓦的寺庙掩映在苍松翠柏之间,仿佛披上一层碎金。空气里传来淡淡的香灰味,隐约听得见诵经的声音。
    庙里的僧人已经安排好素斋和住处。一行人都有些舟车劳顿,早早回房歇着了。
    护国寺地方并没有周鲤想象的大,当初修缮时可能也有意怕冗僧冗费,寺里的客房有限,轮到他们这些小辈,只能三两住一间。
    周鲤还没开口,萧承钤便走了过来,身上还挂着个萧承珉,“走吧。”
    萧承珉已经十二岁,长高许多,俨然一个明丽的少年郎。不宜再与兰贵人同住,也只能与他兄长挤一挤。
    这小家伙似乎格外喜欢黏着他皇兄,一听说和萧承钤住一间,蹦蹦跳跳地就过来了。
    周鲤本来要把小十二带着,但这猫来将军府才两个多月,还不算家猫。萧文瑜担心它出去就跑丢,只好作罢。
    但是看着九皇子粘在萧承钤身上的样子,周鲤觉得果然还是该把十二带着来,让他俩争争宠。
    周鲤白天在马车上睡了一路,此时没什么困意,躺在床上瞪着房梁。
    萧承钤听得清他的呼吸,知道他一直醒着,轻声问,“择席?”
    “不是,不困。”周鲤摇摇头,他倒不认床,困的时候,随便枕个草席就睡了。在漠北那些年,让他把生活条件苛刻成了生存二字。
    萧承钤坐起来,给萧承珉掖了掖被子,“出去走走?”
    周鲤毫不犹豫地起了身。
    夜里暑气尽消,山间一片安静,月色清凉通透,颇为舒服。
    两人也不掌灯,沿着溪流小路散步,停停走走,不知不觉来到了山崖上,看得见远处灯火通明的皇城。
    “殿下这些日子,可是遇到什么难处?”周鲤忽然问。
    萧承钤愣愣地看着他片刻,笑了笑,“我表现得怎么明显么?”
    “你心里有事的时候,常常皱着眉头,前阵子去江南,可是出了什么事?”
    萧承钤点点头,叹了口气,“我本是去清查漕运一事,江南土地肥沃,号称天下粮仓,粮食要运到京城,往往走的水路。凭大梁目前的造船技艺,海运不现实。而现今运河水道时常淤塞,年年整改仍是水患频发。粮食一日运不到京城,这天下便一日难安。”
    周鲤坐在石板上,远眺着夜色,“我虽不会治水,却认识一位治水的专家。殿下可还记得徐玦?”
    “徐大人的孙子?”
    “是他,徐玦自小游历山川,遍读工书,对水利的研究很有一套。殿下若肯用他,他定当竭力。”
    萧承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徐公子前年不知为何没参与殿试,否则此时定已官服加身了。”
    “这是他家老头子的决定,徐玦年少成名,十五便中举人。老人家怕他心气飘了,便不允他继续科考,丢回国子监,又送他出去游历,延后了三年。”
    “原来如此,徐大人果真是目光长远。”
    周鲤笑道,“我这位师父,除了脾气太臭爱骂人之外,倒真没什么可挑剔的。”
    “有件事要问你。”
    “何事?”
    “过几日,是我的生辰,父皇要在宫里办宴,你会来么?”
    周鲤顿了一下,他好几年没过生辰了。这两个字乍一听感觉很是遥远。以往生辰那天总是会有他娘亲手煮的长寿面。但在漠北没人过生辰,周密也从不搞特殊。
    他二十及冠那天,正带着周密的棺椁往京城赶。谁也没提生辰一事,只有徐秋山给了他一把上好的玄铁短刀。
    自他回京之后,就未曾去过什么宴席。久而久之,京城都传言周小将军是位拒人千里之外的主儿,将军府也就门可罗雀了。
    见他一直沉默,萧承钤似乎猜到了什么,又说,“我只是想送你一件东西,若你不愿意,我便找个别的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