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有些困倦,不如先回去睡一觉。
    在营里提心吊胆地等了一日,果然无事发生,周鲤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托了月黑风高的福,逃过一劫。
    吃过晚饭,韩良忽然跑来,急匆匆地敲开房门,“周离,你怎么还在这儿?”
    周鲤愣住,“何事?”
    “内务府的公公来传圣谕,你还不赶紧收拾收拾,准备接旨。”韩良一边说,一边进来翻箱倒柜地给他找官服。
    周鲤的官服许久不穿了,压在柜子里有些皱巴。好在此人的衣裳本就没几件,找起来不算麻烦。
    周鲤换好衣裳,韩良又替他理了理头发,戴上冠冕。看起来颇有几分正人君子的意味了。两个人勉强忙完,外边已经传来宫人的声音。他们连忙小跑出去迎驾。
    一群人影中,隐约见一人身形修长格外出挑,来不及细看,周鲤已经跪在地上,静候圣令。只听到有人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禁军五营周离,护卫玄云大师有功,武艺精湛,忠心耿耿。朕周身尚缺殿前侍卫一人,特破格提拔,即刻上任。钦此。”
    这位公公的声音越听越觉得耳熟,周鲤思忖了片刻,缓缓抬起头来,只见一张似曾相识的脸正严肃地看着自己。
    周鲤顾不上思索这封谕令是怎样难得的天降好事,他只是慢慢记起,上次看见那张脸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松脂当时应该只有十几岁,还是少年模样,常常是跟在萧承钤身后,腼腆地笑着和他打招呼。而今,他已是一位可独当一面的大内总管了。
    周鲤一时有些惘然。
    “周大人,皇恩浩荡,还不接旨?”那人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催促道。
    “臣周离,接旨,谢过陛下。”周鲤抬手接过圣旨,伏地叩首。
    松脂点了点头,扶他起身,“周大人,还请赶快收拾了细软,随奴才一道入宫面圣吧。”
    “现在吗?”
    “事关官家安危,自是不能耽搁。”
    周鲤点头,“还请公公稍作歇息,我马上来。”
    ***
    前往乾清宫的路上,远远就能望见记忆里的建筑,是皇储的东宫。周鲤默不作声地看了一眼,加快了脚步。
    宫里也没什么太大变化,仍旧是雕梁画栋,颇为气派,高大宽敞的内殿给人一种暗暗的压迫感。日暮之下,天色暗淡,宫人已经燃起长灯,照得如同白昼。
    绕过层层屏风,进了偏殿,隔着晃动的珠帘,周鲤隐约看清一个白袍人的背影。松脂恭敬地对着那人通报了一声。
    说来也巧,周鲤当初第一次见到萧承钤,这人就是穿的一袭白衣。周鲤以前常常揶揄他练武小家子气就是因为心疼白衣裳,怕弄脏了去。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习惯仍未改么?
    “殿前侍卫周离,参见陛下。”周鲤垂膝跪了下去。
    “平身吧。”
    帘后之人缓缓走了过来,听声音似乎透着疲惫。周鲤起身,发现萧承钤连头发都未束,如瀑般散在身后,又穿这样素净的衣裳,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失了血色。萧承钤的眉宇微微蹙着,投向他的眼神不太和善。
    周鲤又看见地上散乱着一堆奏折,心想萧承钤估计是累了。
    当年在东宫,太安帝也时常遣人送一批折子来,慢慢成了太子的日课。萧承钤看得累了,也不敢假手于人,只是非要周鲤坐在旁边,握着他的手,偶尔嘟囔几句,靠在周鲤肩上和他低声细语。不小心擦枪走火,周鲤便会被按到书案上,任他求索。
    那时,他们掩映在森严的高墙之下,没窥伺到肃杀的天机,正步步紧逼。
    松脂沏了茶过来,萧承钤坐到正位上,沉默地打量着周鲤的脸。
    萧承钤盯着他多看一刻,周鲤的心弦就紧绷一分,感觉额头在微微渗汗。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微响动,周鲤仿佛被刺了一下,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飞身跃步,护在了萧承钤面前。警惕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喵呜~”
    一个圆滚滚的白球蹿了出来,行迹十分灵活,大尾巴摇摇摆摆,毫不客气地跳上了当今圣上的膝头。
    周鲤愣了一秒,回过头来,发现萧承钤正好整以暇地顺着猫毛,眯起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周爱卿果然机警过人,朕心甚慰。”
    “陛下谬赞。”周鲤讪讪地退回两步,气氛缓和了一点,他却更不知所措了。
    “这是朕的猫,叫十二,”萧承钤接着说,“估计是夜里饿了,出来讨吃的。不过太医前些日子就叮嘱过,十二年纪大了,不能肆意喂食。”
    那只胖猫舔了舔手,估计是要不到食物便失了兴致,不再逗留,一扬尾巴,扭身凑到周鲤跟前,围着他转来转去。周鲤蹲下身摸了摸它,胖猫“喵喵”叫着把脸蹭到他手上,幽深的绿眼睛竟盯得他有些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