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刺痛了钟创的眼。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多余到这种地步。
    他妈妈喜欢罗尹默他知道,她和罗父认识他也知道,但当两件事并排放在一起时,让钟创有了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
    冰冷愤怒的目光从三人脸上略过,罗家父子是一脉相承的虚伪,嘴上劝得越用心,越是让钟创恶心。
    他让人滚了,罗家父子滚出去后,客厅的气氛更是降到冰点。
    “妈,你总夸罗尹默,总让我和他学,怎么,他你亲儿子啊?”钟创是笑着问出这句话的,他看不到自己笑得有多刻意,只用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母亲。
    文欣兰坐在沙发上,面对自己的儿子永远是一副冰冷的面孔。但在往常她身上那份病弱感会削弱这些冰冷,只让她显得过于冷淡。
    而钟创也总能为她的冷淡和忽视找出无数个理由来开脱。
    例如他妈是生了他后,身体才变得更差,例如他爸去世后他妈需要担起更重的压力,例如他总是精力充沛,让她无心应付。
    这些存在的前提是他妈真的在乎他爱他,如果这只是一场巨大的骗局,那他将是彻底的笑话。
    压抑到窒息的沉默中,文欣兰开了口:“他不是。”
    钟创提起的心还没放下,又听他妈继续道:“比起你,我宁愿他是。”
    这句话里不止有冰冷,还有厌恶,或许这种厌恶一直都在,只是他从未发觉。
    “为什么?”钟创不可置信地退后一步,“为什么你从来不肯好好看我一眼?为什么你这么讨厌我还要把我生下来?”
    钟创想起她站在自己病床边长久注视他的眼神,不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你想我去死是不是?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能高兴?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能真正看到我?”
    文欣兰对他的崩溃无动于衷,语气还是那种犹如冰冻起来的平静,她说:“你想死,就去死,死远点。”
    很轻淡的声音,却犹如一记重锤敲打在钟创太阳穴,他再也无法在那样的眼神中待下去,他慌乱跑了出去,开车回到了金双园。
    钟创感觉自己整个人像要爆开一样,文欣兰那句话那种眼神始终在他脑海萦绕挥散不去。
    “你想死,就去死,死远点。”
    好,死是吧?那他就死给她看。
    “就是这样,我走着走着就到这里了。”
    宴聆青认真听完了,但他不知道要说什么。钟创依旧要死不活躺在大石头上,目光无神,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你还要跳吗?”沉默片刻,宴聆青问道。
    “不跳了。”本来就是冲动之下才做出来的事,现在冷静下来一想,没意义。
    那就好,宴聆青松了口气,又有些怀疑,“那你怎么不回去?”
    “不想回,不想动。”
    那他呢?他是要守在这里还是回到水里?真是让鬼苦恼。
    “宴聆青。”钟创叫他。
    “什么?”
    “你是鬼吗?”
    宴聆青:“!”
    这是可以说的吗?今天那只水鬼才告诉他不要被人发现他。
    他纠结的时候钟创坐了起来,垂眸看着他继续说:“我没那么蠢,你从湖里把我救上来的根本没有靠近,你从湖里上来,但身上的衣服是干的,你还没有影子。”
    宴聆青:“……”
    宴聆青没有话可说了。
    钟创:“你是什么鬼?”
    宴聆青:“水鬼。”
    “就这?还没你扮的鬼可怕,”钟创嘟哝了一句,又问,“如果我也死在这里,是不是会和你一起在这里当水鬼?”
    宴聆青拧起了眉头,想到那个有可能要来抢地盘的水鬼,再想到钟创也要和他挤在这里当鬼,他眉头拧得更紧了。
    “不会,人死了不一定全都能变成鬼,有的可能当场消散,有的也可能被立即指引去排队转世投胎了,而且我不让别人死在我的湖里,所以你当不了水鬼。”
    说完,他严肃盯着钟创,看他有没有听进他的话。
    钟创:“哦,当鬼也有这么多门道,鬼是真的,你说的那些话也是真的了?”
    宴聆青点头。
    “会不会有误会?她不知情,都是别人做的?”
    “不知道。”
    听到这个回答,钟创下意识攥了攥手指,他又躺了下去,翻个身背对着宴聆青,“我想静静,借你的地儿躺躺。”
    宴聆青随他躺了,自己则沉到了水里,明天休假,一天两夜的时间,足够他静下来潜心修炼。
    宴聆青不知道钟创什么时候走的,他调动着湖中的阴气,从晚上到白天,再从白天到晚上,始终没有出来过。
    他原以为这次的修炼和以往没什么不同,无非是吸收阴气,转换阴气,让它们凝聚成更多更精粹的鬼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