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当他又想去何虞家里的时候,江酌洲把他叫了过去,“最近很忙?”江酌洲问道。
    “也没有很忙,要去何虞家里吃饭。”宴聆青老老实实答道。
    “是吗?”江酌洲垂下眼,语气意味难明,“看来是他们家的饭比较好吃了。”
    宴聆青奇怪地看过去,也觉得江酌洲不太高兴,但他告诉过他的,他去吃饭又不仅是为了吃饭。
    江酌洲也察觉到这一点,压下心底丝丝缕缕冒出的酸气,如往常那般说道:“今晚留下来陪我吃饭可以吗?准备了你喜欢的。”
    宴聆青当然是答应。
    满满一桌,两个人吃绰绰有余,宴聆青随口问了一句:“吴大师不来一起吃吗?”
    “他前两天搬出去了。”
    周培柯的事在那边传来消息前暂告一段落,这段时间吴昭昭跟他待在一起也没有走过霉运,事情算是解决了。
    工作都完成了,吴昭昭就愉快地搬走了,这里再好也不如在自己家里自在啊。
    吃完饭后江酌洲又将他留下来住,用的理由是房间太久没人住不好。
    但他也不是人啊。
    而且七天前他才在这里睡过。
    总之,不管怎样,宴聆青还是睡在了自己在这里的房间。
    午夜,宴聆青已经熟睡,他在这里没有任何防备,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依旧一无所觉。
    房间里昏暗一片,窗帘没有拉,只有庭院里的灯光映照进来稍作点亮。
    进来的人是江酌洲,他站在宴聆青床边许久,随后坐了下来。
    光线太过昏暗,少年面貌看不分明,江酌洲伸出了手,即将触到之前又收了回来。
    宴聆青。
    阿青。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青。
    姓什么?全名呢?
    姓?没有姓,就叫阿青。
    你如今是宴家弟子,根骨不错,又是我带回来的,以后就跟着我怎么样?
    跟着你会有饭吃吗?
    当然,会比其他和你一起进来的弟子吃得更好。
    好,我跟着你。
    从今以后你跟我姓宴,就叫宴聆青。
    那时候的江酌洲只有十二三岁,宴聆青六岁。
    宴家,当时的玄门之首,江酌洲任少主,也是近百年来天赋最高的一个。
    前世的江酌洲出身显赫,天资卓越,他背负许多人的期望,也享受数不清的资源,天之骄子,不外乎这样。
    但宴聆青,一个靠乞讨为生的小乞丐,半个扔掉的馒头要靠抢,一个铜板要拼了命去护。
    小小一个,脏兮兮的,眼睛却总是很亮。清澈无辜,干净,只一双眼睛就能看出他的乖巧。
    乖巧的小乞丐打起架来却很凶。
    十二岁的江酌洲莫名跟了这个小乞丐许久,观他面相,看他骨骼,为他掐算,然后走到小乞丐面前,“你愿意归入我宴家门下吗?”
    小乞丐起先很警惕,但很快乖巧答道:“我愿意。”
    “不怕我骗人?”
    “不怕,玄门宴家,除杀恶鬼,我见过,他们都穿这样的衣服,没人敢骗。”
    这是他和宴聆青的初识。
    这是江酌洲从那些碎片画面里拼凑出来的一幕。
    前世今生本就相隔,前世的记忆也不该被今世的他记起,但他偏要违逆而行,后果便是周培柯对他魂魄造成的影响不仅没有消失,还在一次次的回忆中加重了。
    但江酌洲不想停下来。
    他还要知道更多。
    男人俊美的轮廓隐在黑暗中像一头潜伏的巨兽,巨兽慢慢逼近了猎物,即将吞噬前又停了下来。
    江酌洲什么也没做,脸上甚至没什么表情,那双看不清的眼里却越发幽深而危险。
    他知道宴聆青去找何虞做什么,也知道他需要什么,没有人比他更希望他可以尽快将自己魂魄上的痕迹修复。
    但,有时候的情绪就是不讲道理,尤其是现在的他。
    闭了闭眼,江酌洲凭着那丝联系拿起了枕边的小残魂。
    宴聆青碰不到它,却总能靠着牵引让残魂留在身边。
    和来时一样,江酌洲带着残魂悄无声息走了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间。
    从宴聆青身边把残魂带走,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七天一轮回,每隔七天他需要为残魂点上一滴心头血。
    这一次是第三次。
    明亮的灯光下,残魂被摆在桌上,眉心那点猩红一点点渗入,消失不见。
    “哼。”
    咒成之时,男人痛苦的闷哼声响起,江酌洲双手死死扣着桌沿,额上鼻间渗出一层冷汗。
    又过去许久,江酌洲直起身把残魂送回了宴聆青房间。
    ……
    第二天早上,宴聆青头一次比江酌洲起得早,在客厅等了一会儿不见人下来后,他去敲了江酌洲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