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网游小说 > 咋办?我爹太上进了! > 正文 200 你别不认账。 周二郎整理完卷宗,又把……
    周二郎整理完卷宗, 又把有关卢文康的生平资料,以及与其有紧密联系的人研究了一会儿,放下书卷, 揉了揉眉心。

    一杯才刚沸好不久的银丝水芽热茶汤被轻放在桌案上,二郎伸手可及之处。

    “点茶三昧须饶汝,鹧鸪斑中吸春露 。” 乳白清亮的茶汤映衬在鹧鸪黑釉盏中,极为赏心悦目。

    活儿要干, 二郎也真不亏待自己。

    银丝水芽, 乃是只取熟芽心一缕, 以清泉渍之, 芽头细若银丝, 光莹如玉。

    泡茶的鹧鸪黑釉盏则是土与火历经千万次的融合与碰撞, 偶然天成,烧制成功极为不易, 而若要品相完美就更是难上加难。

    二郎端起茶盏, 玉白的指节与黑釉盏相映衬,说不出来的风流美感,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文弱书生竟然掌管了虎狼般凶残的锦衣卫。

    只是, 但凡看过他是如何面不改色的审讯重犯,你就绝不会觉得他与这里格格不入。

    放下茶盏, 周二郎站起身往外走, 随身侍从忙从后面跟上。

    阴暗潮湿的地下诏狱内, 卢文康蓬头垢面, 佝偻着腰身,面朝墙壁在牢房一角蜷缩成虾米样,很难让人想象出眼前人是昔日卢家那位风光矜贵的大公子。

    卢文康的视线内,满是血渍污垢的发霉墙皮上爬着一只正在结网的黑蜘蛛, 长相诡异,个头儿大的有些渗人。

    若是平日里见到,他定被吓一大跳厌恶摒弃地皱起眉,此时却觉得这蜘蛛还有几分可爱,至少人不犯蛛,蛛不犯人,比起那些在房间里到处乱窜的蟑螂老鼠讨人喜欢多了。

    卢文康忍不住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他正呼朋唤友,与人泛舟湖上;佳人在侧,饮酒唱诗好不快活,那才是人的日子,而不是像现在,被囚禁在这种阴森恐怖生不如死的牢笼里牲畜不如,毫无尊严。

    什么意气风发、什么理想抱负,千般不甘万般委屈,全都在严刑拷打中化作苟延残喘的绝望和麻木。

    原来没有了权势、地位、钱财,他与别人并没什么不同,他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意志坚定,哪怕活得连畜生都不如,他仍旧害怕死亡到来的那一天。

    他卢文康这辈子还有重见天日之时吗?

    “囚犯卢文康!”

    冷不丁听到有人叫自己,卢文康吓得一哆嗦,循声扭头望去,狱卒举着火把,骤然明亮的光线让他眼睛有些不适应,只模模糊糊看到来人身姿挺拔如松,端得威严。

    “还不速速起来见过指挥使大人。” 狱卒厉声呵斥。

    卢文康慌忙挣扎着爬起来跪拜,带动着身上的铁链哗啦啦作响,“罪臣卢文康见过大人。”

    卢文康跪伏低头,脚步声渐近,不染一丝尘埃的黑色官靴出现在他视线里。

    一瞬间,他很想抱住男人的靴子把头磕破,对方让他做什么都可以,他只求对方给自己一条活路,他不想死,他才二十七,他想活着,只要活着,活着熬死了永和帝他就有希望出去。

    卢家百年书香世家,身为卢家人的最后一丝尊严让他用力咬住了嘴唇。

    只听靴子的主人道:“这里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还带着镣铐做什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而已。”

    “卸了吧。”

    “是,大人。”狱卒领命上前给卢文康卸刑具,卢文康抬起头来——您是周大人?

    周二郎点头。

    做人与做狗其实只在一念之间,当恐惧的念头被尊严压制住,卢文康凄然一笑,“我与周兄同科殿试,想不到如今命运却天壤之别,大人竟然又升职了,而我——”

    他深吸一口气,借力使自己表现出无惧无畏。道:“劳烦大人亲自前来走一遭,是在下的死期到了吗?”

    周二郎一抬手,身旁的贴身侍从以及狱卒无声退下,那侍从退下时不吭声把牢房一角散发着恶臭的恭桶拎出去了。

    犯人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地儿,诏狱里的味道着实不好闻,端王爷几乎是不怎么进诏狱的,周二郎的侍从对自家大人佩服至极,刚才还在仙宫里品仙茶,到了这地儿,人家一样淡然。

    一旁的老狱卒则老脸一红,这就是人与人的区别,要不人家能在大人身边伺候,而他只能做个又脏又累有没银子拿的狱卒呢,眼力价就不够。

    身居高位,人家的身边人,哪怕是个端茶倒水的,也不会简单。

    周二郎伸手把卢文康搀扶起来,轻笑了一下,语调轻松中带着几分揶揄,“卢兄风华正茂,正是当打之年,说死岂不是为时过早,阎王愿意收,本官却不舍得放呢。”

    卢文康愣住,反应过来后激动得猛抓住周二郎的胳膊,颤声问:“大人您……”

    卢文康身子一软,滑跪在地,知道自己还有机会活命,刚才那点子气节一下子泄光了,想站都站不住。

    周二郎给他找了个台阶,“卢兄体力不支,不必强行站立,坐着说话即可。”

    卢文康忙摆摆手,扶着牢门的木栅栏一点儿点儿站起来,“让大人见笑了,文康是激动的,被关在这里的每时每刻都度日如年,乍一听自己还有救,绷不住了。”

    周二郎一笑,“这里的折磨没人能熬得过,否则镇抚司的诏狱也就不叫鬼见愁了,还如何能震慑百官,卢兄说是不是?”

    卢文康忙拱手受教:“大人说得极是,经此一遭,文康以后必当谨言慎行。”

    “为官谨言慎行自是应当,可当表态时也要表态嘛,漩涡之中,无人能独善其身,卢家也一样。”

    语气稍顿,周二郎微微垂眸,看向卢文康,“否则就如现下这般,出了事也无人护着不是?”

    言外之意:出了事只有本官有本事能救你,以后你该跟谁混?你们卢家该跟谁混,听懂了吧。

    卢文康微怔。

    周二郎似是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道:“换做是别人本官必不会来趟这遭浑水,不过本官有幸拜读过卢兄的农商论,对卢兄的才华见解十分钦佩,实不忍我大乾朝痛失栋梁。”

    他强调自己是因为惜才爱才,所以才愿意出手相助,淡化了自己与卢老头的交易,一个人情分两次卖给卢家,让卢文康本人则更加感激他。

    即便以后卢家不愿意站队自己,也能把卢文康争取过来,而卢文康某种程度上就代表着卢家,他若在卢家的影响力不大,又何以让卢家的大家长拉下脸来为他四处奔走呢。

    世间有哪个人不希望被夸,尤其是在卢文康如此落魄之时能受到周二郎这样人物的肯定。

    这亦让正处于精神崩溃边缘、渴望被救赎的卢文康无形中对周二郎产生一种依赖。

    以至于在后来,卢文康对周二郎做事有莫名的信心,且周二郎对他的一句否定就能让他怀疑人生,而周郎的肯定亦能让他欢喜不已。

    操控人心,二郎是专业的。

    在找卢文康谈话之前,他没有对卢文康用刑,却让他对面牢房里的人受刑,当着卢文康的面用大刑,让卢文康的心理压力大到极点,恍若惊弓之鸟。

    卢文康绝望到极点时,周二郎有如神降,如何能不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而周二郎同他说的这番话更是滴水不漏让人抓不到丝毫把柄。

    首先,他强调自己知道卢文康是冤枉的,所以你冤枉人家故意包庇谋逆同党就不成立,

    其次,人家为卢文康奔走,不是为了他自己,是为了不让大乾朝、不让皇帝陛下损失栋梁之材,可以说人家毫无私心,一心为国。

    尽管这场谈话只限于他与卢文康二人,但谨慎二字早已刻进了周二郎的骨子里,成为他的本能。

    临走前,周二郎命人把卢文康这里清理干净,换上干净的草褥子,又吩咐人过来给卢文康查看伤势。

    卢文康自是千恩万谢。

    翌日一大早,周二郎从屋里出来,恰巧云娘也从对面屋里走出来,周二郎率先开口,“夫人起得早。”

    云娘亦笑道:“是啊,今日城南的铺子开张,要过去看看。”

    周二郎点点头,“夫人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云娘道:“好。”

    两个理智的人都异常平静。

    二郎的马车走后,云娘的马车亦驶出家门,车轮滚滚,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出胡同口,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云娘坐在马车上默默流泪,如此客气,她知道二郎彻底放下了她。

    秋霜陪在一旁,默默给她擦眼泪。

    哭着哭着,云娘又“扑哧”笑了,她对秋霜道:“你也爱慕过他吧?”

    “夫人,我……” 秋霜震惊的瞪大了眼,就要给云娘跪下。

    云娘拦住她,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其实换做我们女人也一样,像他这样的男人你生出爱慕之心也是正常的。”

    “只是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语气一转,她又道:“你是个明白丫头,似老爷这般完美的男人,你觉得他对枕边人的要求会低吗?”

    “如今退回到亲人的位置,他反而宽容了许多,甚至因为内疚,还会拼命想要补偿我,”

    “所以你看,做他的亲人其实远比做他的妻子要好得多。”

    秋霜默然。

    其实,其实夫人说的也不无道理,老爷他好像是这样的……

    朱姨娘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恍然道:“对了,城南这间新开的铺子,就让你的哥哥来打理吧,总归是自己人,咱们用着放心一些。”

    秋霜忙推辞,“夫人,这万万使不得,我哥哥他为人太过憨厚,不是那做生意的料。”

    朱云娘勾了勾嘴角,换做一般的丫鬟,这会儿早已经高兴得磕头谢恩了,秋霜却是个聪明人,看似拒绝,实则以退为进,对他哥哥明贬实褒。

    试问哪个东家不喜欢老实人呢?

    她喜欢老实人,更喜欢秋霜这种会办事儿又知进退,做事拎得清的丫头。

    云娘轻拍了拍秋霜的手,道:“你是个忠心的,我得得意时也好,落魄时也好,你始终如一,我自也不会亏待你。”

    说完,朱云娘闭了眼假寐:老爷如今的官是越做越高了,她这个周夫人也水涨船高,应酬越来越多。

    爹说得很对——

    男人啊,你要么爱他,要么用他;最傻的就是怨他、恨他;除了让自己一身狼狈什么都得不到。

    不管如何,她跟老爷的目标是一致的,从尘埃里好不容易一步步熬到今天,既然上来了就绝不能再被人踩下去。

    周二郎很自然的称云娘为夫人,云娘的下意识里对二郎的称呼也很自然的转为老爷;那年的杏花微雨,虚幻得像是一场梦。

    两个太理智太清醒的人,约莫是谈不起爱的。

    还是兰姐儿这般单纯的小丫头,说她傻也不傻,说她精明那是完全没法和云娘以及秋霜这样的人比,缘分来了,最容易一头扎进去。

    马车到了宫门外,胡安弯腰往拴马石上系缰绳时,怀里掉出个荷包来,好巧不巧得,正掉到路过的周二郎的脚底下。

    周二郎顺手捡了起来。

    胡安脸色大变。

    周二郎没注意到,一脸嫌弃表情把荷包扔给他,“这什么针线活儿?这绣得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还好意思拿出来送情郎?这姑娘脸皮也忒厚,你喜欢这样的?”

    胡安的脸色看不出来是红,是白,还是黑,总之神色极为复杂,喏喏道:“我觉得挺好看的,再说,也不是人家送的,是我非要抢来的。”

    周二郎点点头,“挺好,你俩绝配。”

    胡安:“……”

    这可是你说的,将来你可别不认账。

    周二郎心里想着今日找皇帝解决卢文康的事,根本没有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直接入了宫门。

    等看着他走远了,胡安拍拍胸口,刚才心都要跳出来了,惊了一身汗。

    这兔子不吃窝边草,他不但吃了,还是老牛吃嫩草,这可太要人命了。

    他是真的正人君子,毫无邪念,绝对没有想过要招惹兰姐儿!周二郎家里的白菜,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拱。

    千不该,万不该,就怪他那次元宵佳节嘴贱话又多,把人家小姑娘给招惹上了。

    他是真想拒绝来着,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稀里糊涂地拒绝不了了,非但拒绝不了,现在要是一天看不见那小丫头,他还难受得不行。

    这荷包是兰姐儿特意绣了送给他的,他每天贴身放着,说不出来是一种什么感受,就觉得这么个小玩意儿在胸口放着,好像两个人就能互相知道对方心里放着自己一样。

    没能拒绝对方的荷包就罢了,他还不怕死的,把自己的贴身匕首送给了兰姐,那把匕首这么多年陪伴着他出生入死,杀过无数次人,在别人看来是凶器,于他而言,却是无数次救他性命的护身符,能保佑他,必定也能保佑兰姐儿。

    还有,把匕首交给兰姐儿,就代表着他愿意金盆洗手,不干杀手这一行了,成天的杀人,指不定哪天也就被人收割了性命。

    漂泊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一个姑娘像兰姐儿一样真心的喜欢他,甚至仰慕他,崇拜他。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一个破赶车的,有什么好仰慕好崇拜的?

    兰姐儿却说他有英雄气概。

    有吗?

    或许是兰姐儿从小没有父亲,对他这样年长的男人有一份依赖吧,这或许就是上天安排的缘分,这么多年他就是在等兰姐儿呢。

    想着想着,胡安的老脸红了,可别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了。

    他把手里的荷包小心擦拭干净,没有放回胸口处的贴身里衣里,而是收了起来。

    算了吧,胡安。

    人家姑娘年幼无知,你也不懂事儿吗?兰姐嫁给自己,终有一天她会后悔的,与其这样,倒不如自己先放手,说不定哪天兰姐儿还能想起他的好。

    挺好,他也被姑娘爱过,知足了。

    周二郎到达永和帝的东暖阁时,五皇子母子刚刚离开,永和帝看上去心情极为不错,同周二郎笑道:

    “朕的这个老五呀,孝心一向可嘉,刚才来同朕说要修建大慈恩寺,开万灯塔,着九千九百九十九僧侣为朕点灯祈福求寿,周卿家以为如何?”

    周二郎听得眉心一跳,万灯塔?九千九百九十九僧侣点灯,这背后得花费多少银子?

    先不说修建大慈恩寺的费用,也不说这耗资巨大的万灯塔,光这九千九百九十九名僧侣你得从全国各地往京城调吧?这赶往京城的一路开销,再加上来京城后的吃喝拉撒,最后再给原路折腾回去,何等的劳民伤财!

    大乾朝的国库从哪儿倒腾出这么多银子?

    这是其一,最重要皇帝此时病急乱投医,听了如此让人心动的建议必定会办,也必定是将此事交给他最信任的人来办。

    换句话说,就是这烂摊子要砸到自己的头上,办不成被皇帝降罪甚至是杀头,办成了则被万民千夫所指。

    所以说办成,办不成都没有他的好果子吃。

    更重要的是,他当初发出去的那些借粮票,可是快要到期了,到时候还不上,朝廷的信用没有了,他周二郎的信用也一样跟着完蛋。

    人无信则无本!

    没了信用,叫手下人如何敢追随与你?又叫天下人如何敢信你!

    自己小心翼翼谋篇布局,单一个“信”字,就能让自己的所有心血付之东流。

    他还是太过自负了,以为全天下只他周二郎一个聪明人,徐庚能坐上首辅之位,且盘踞多年,又岂是无能之辈。

    这一招来的真够狠,也真够毒,出手的时机更是好得不能再好。

    若是永和帝的身体无事,他还能尝试着劝谏一番,可如今的永和帝寿命将尽,但凡是有可能让他延长寿命的事,无论多荒唐,他都会尝试。

    最重要祈福一事,向来有传统,永和帝自己也信佛。

    “周爱卿?你如何不说话,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啊。” 永和帝言语间吐露不快。

    他这是明知故问,这事儿没银子难办,而他自己有多少家底心里门儿清,可是事关为他自己祈福求寿,交给别人他还真不放心,真办砸了,那就太膈应了。

    周二郎回过神来,他能说反对么,再说永和帝这也不是在跟他商量。

    一边迅速思考对策,周二郎一边顺着永和帝的意思往下说。

    “陛下,五皇子如此仁孝,实乃陛下之福,这番孝心必能感动上天,为吾皇增福增寿。”

    永和帝满意点点头,道:“这是个大工程啊。”

    “是的陛下,此建寺祈福一事,乃是为陛下求寿,万万马虎不得,更不能出一点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