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因为自己不挑嘴,好养得很,只要是不油腻又不辣的菜色,他都可以接受。
    但在吃了她五年的菜后,他发觉中午外食的饭菜让他越来越难以下咽了。就算是号称最抢手的饭盒,或是大排长龙的餐馆,都不合他的口味。
    慢慢地,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待在家里。
    慢慢地,他发现他的胃已经完全被她掌控。
    慢慢地,他发现自己的心已留有她的身影。
    一切的改变都在他发觉之前就已经演变成习惯了,要戒掉,很难。
    “徐特助说你在开会,没空下来,才会差她过来拿。”丁焕娣的声音闷闷的。
    说到徐心妮,就想起中午那通电话,她有股冲动想问他是否真的想离婚?是否跟徐心妮藕断丝连?但,她不敢。
    担心他的答案是肯定的,她不想听他亲口承认他想离婚,不想听到他跟徐心妮还藕断丝连。
    她想证明在他心中,自己的份量比徐心妮还重要。
    她必须得到他星期六的约会。
    “……嗯。”她的话跟徐心妮的说辞不同。他稍早听到的说法是——总经理夫人赶着要去逛街,没时间上来。
    两相比较之下,他选择相信自己的妻子,因为他很清楚她不是一个爱逛街的人。
    她用的是他的附卡,他很清楚她的购买情况。她很少刷卡,就算有,买的也是一般日用品或是他的衣物,几乎没有刷卡买过她自己的东西。
    ……嗯?等等,她是没买过,还是都用她自己的钱买?
    “你很少逛街。”就他所知,除了买菜外,她很少出门,更别说逛街了。
    “我不喜欢逛街。”
    “你这几年都没有买衣服吗?”
    “有啊!”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突然关心起自己的采买状况,但还是很开心他的关切。
    “你没用我的附卡刷!”他皱眉指控。
    结婚后,他立即申请了一张附卡给她,由银行自动扣款,他一直以为她是用他的卡消费的。
    “我自己有一张信用卡,买我自己的东西时,我就用那一张卡。”她婚前就拥有一笔父亲给的存款,一直以来都用那笔存款在缴信用卡费。
    “为什么不用我的附卡?”
    “我是买自己用的东西……”
    “你是我的妻子,我就必须负担你的花费。”他不喜欢她分你我,这令他有种被隔绝出她的世界的感觉。
    “我就是不想成为你的负担……”娶她已经够让他委屈了,她不能再占他便宜。
    “从我们结婚的那一天起,你就已经是我的负担了。”他顺口接着说,待看到她一脸受伤的表情,才惊觉刚才的话里有语病,跟他想表达的意思天差地别。
    负担!她果然是他的负担!
    丁焕娣沉痛地想着,却无力改变这个事实。
    她只想当他的助力,不想成为他的阻力,更不想成为他的负担。
    原以为经过婆婆的“毒蛇炼狱”后,她已经百毒不侵了,但她错了。他只用了简单的两个字,就让她千疮百孔的心再增添一道伤痕。
    她的心好痛……
    就算她已经进来不给他添麻烦了,他还是认定她是负担。
    那她还能怎么做?
    她真的不想成为他的负担啊!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努力学习融入他的生活后,一心一意只想着要让他有更舒适的居家生活,但他却仍旧认为她是负担!
    呵……连测试都不用,就已经清楚明白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一个负担。
    原本还想跟徐心妮拼一下星期六的邀约,看谁先得手的,但现在连比都不用比了。
    她已经输了,彻彻底底地输了。
    一个负担,呵……
    亏她还痴心妄想能得到他的心呢!
    这根本是个遥不可及的奢望……
    “我……我……”该死!他想说的是他愿意养她,他也负担得起,但不曾示弱的他,张了好几次的口,就是说不出道歉的话,只能任由尴尬的气氛冷凝着,看着她脸上的哀伤越来越深。
    “……我去书房。”无法再忍受看着她那张凄楚的小脸,他选择再度躲进书房里,眼不见为净。
    处理上百亿的交易,甚至是公司的危机,他都能冷静自持,寻找最有利的方式,替公司谋取福利。
    但,一面对自己的小妻子,他这个商场菁英立即变成爱情菜鸟,手法拙劣得不像话。
    关于爱情,看来他还有得学。
    厨房里忙碌的纤细身影看起来少了点活力,整个人死气沉沉的,俏脸上的表情显得又苦又涩。
    自从前几天那场不算口角的口角之后,接连几天下来,孙泽仲都摆着张冷脸,不跟她说话,仿佛要她彻底明白他的不爽。
    以往,他虽然话不多,表情也总是带着清冷神色,但起码不会对她不理不睬、视若无睹。
    想起他的刻意疏离,她就心情沉重,习惯挂在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
    他不高兴,她更难受啊!
    被他当成负担,她心如刀割,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般,让人喘不过气来。
    难道,明天要眼睁睁地看他出去跟别的女人约会?
    不……
    铃……铃……
    电话铃声打断她的思绪,也让她炒菜的手一顿。
    最近的电话还真多哪,而且都是让人心情低落的。
    担心又是婆婆的“每日一骂”,只得赶紧熄火,接起电话,不料却听到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声音——
    “喂,我是徐心妮。”
    “……有事吗?”哼,想抢人家老公的坏女人!但想起自己五年前也从徐心妮手里抢来孙泽仲,没资格大声骂人,所以她只好在心里腹谤。
    “你跟泽仲提起明天的约会了没?”徐心妮气势压人,跟人说话老是一副上对下的命令口气。
    “这……不关你的事。”他这几天都摆着一张冷脸,要她怎么说得出口?但她才不会笨到老实跟情敌招供哩!
    “想也知道,不管你开口约了没,都不会有差别的!”徐心妮自信满满地大笑着。
    “你……”莫非她约成功了?丁焕娣自行推测,感到胸口更闷了。
    “放心,我还没跟他提。”不屑的冷哼声从徐心妮的鼻孔发出,继续落井下石。“我就算明天再跟他提,也来得及!”
    意思就是说,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就对了!就算再笨,丁焕娣也听得出徐心妮的挖苦,且字字戳中她的痛处。
    丁焕娣努力让自己的心情不再受徐心妮左右,但……难哪!
    没人面对情敌的挑衅时,心情会不受影响吧?
    “明天,你就‘一个人’乖乖顾家吧!哈哈……”
    话筒在尖锐的笑声中被用力挂上。
    丁焕娣的胸口严重起伏,明白反应出她混乱又激动的思绪。
    “丁焕娣,你真是够了!”她自我厌恶地低声咒骂自己的胆小怕事。
    被一个想抢她老公的女人欺负到这种地步,她却什么话都不敢反驳,连她自己都看不下去了,真是没用!
    她相信这类麻烦绝对不会发生在茤萸或是若男身上,没人敢明目张胆地惹她们,就算真找上门了,她们也可以轻松退敌。
    不像她,被情敌逼到无路可退。
    她真是没用,连自己的男人都受不住……不对,她露出无奈的苦笑,不是她受不住,而是孙泽仲从来就不是她的男人。
    她只是他的负担罢了。
    如果让茤萸知道有女人上门抢人,她还处于挨打的地位,茤萸应该会暴跳如雷,要她硬起来吧?
    这阵子,她努力试着想要改变自己的个性,但二十几年的性子了,要改,很难。
    总不能挂个牌子在身上,随时提醒自己要“硬起来”吧?
    想起自己胸前挂着“硬起来”的纸板的模样,她忍不住噗哧地笑出声,露出这几天来首度的笑容。
    光彩夺目的笑容。这正是孙泽仲回家后看到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