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怀盈趁机逃离,回头看了一眼洛飞卿,目光似乎有些怜悯,又似乎满是嘲弄。
    洛飞卿压下喉咙涌上来的血腥气,一字一字道:“让……开。”
    月离忧一步不动,眉峰紧蹙:“你冒然提高修为,百害而无一利。关于你师门之事,并非全然是你想象中那样,何必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
    好一个赶尽杀绝!
    碧云宗满门被灭,被凤莲真火烧过的地方现在还是一片寸草不生的黑烟!
    他的师尊师弟们尸骨无存,神魂俱灭,就不算是……赶尽杀绝?
    洛飞卿冷笑:“你说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怎样?”
    月离忧道:“这件事,本是碧云宗先对师兄出手。”
    “哦,所以呢?”洛飞卿并不认为自己师门是滥杀无辜之人,莫怀盈此人本就亦正亦邪,谁知这是不是月离忧为自己师兄开脱之言?
    洛飞卿气的生疼,但重伤不允许他再说废话,他翻转清雪剑,在月离忧微怔的表情里,将雪白剑锋架在了自己脖子上,冷声道:“今日我和他,只能活一个。你要么让开,让我杀了他,要么我死!”
    月离忧似是不可置信地看着洛飞卿,一向平静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情绪。
    他没想到洛飞卿会这样决绝地逼迫他做出选择。
    洛飞卿也没想到,月离忧在犹豫。
    在他情深互许的爱人和青梅竹马的师兄之间,即使爱人泫然欲泣以死相逼,他也依然不肯退步。
    这真的是和他一路走过风雪,一起经历磨难,约定好要朝夕与共,相濡以沫,爱到骨子里的爱人么?
    如果是,为什么他能这样冷漠地看向自己呢?
    莫怀盈趁机逃走,身影消失在虚空,离恨崖只剩下洛飞卿和月离忧两个人。
    “原来这就是你的答案……”洛飞卿眼中怔怔落下泪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滑落在地。
    月离忧伸出手,似乎想要擦去他脸上泪痕,但洛飞卿只觉得心落在了冰窟里,浑身都在发冷。
    他忍着浑身巨痛拂开月离忧的手,撕下了身上喜服,含笑质问他:“你的师兄是檐上雪,我的师弟就是足下尘?”
    洛飞卿原以为修为反噬,经脉寸断已经是疼到了极限,但月离忧此刻,却更让他心如刀割。
    他想起梨花盛开的碧云宗,想起疼爱他的师尊,想起缠着他的师弟,想起和月离忧相伴的几百年,想起昨晚,两人在大婚前试穿喜服,互相相望的模样。
    月离忧眸子冰霜皆融,如春日湖面倒映出他的身影,他便觉得这世上的一切,都不如月离忧的眼睛。
    他曾在他遇到劫难的时候,心甘情愿地为他赴死,甚至忘记了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
    他做了这么多,期待了这么久,所有的真心情意,都在月离忧一句“师兄”下飞灰烟灭。
    终究是一场幻梦而已。
    洛飞卿似乎失了力气,手中长剑都要拿不稳,微颤的瞬间,被月离忧一道灵力弹飞了清雪剑。
    那把由万年雪灵晶锻造,月离忧亲自淬火练成送给洛飞卿的定情信物,竟然就这样从中间折断,落在地上清脆的“叮当”两声——
    好似心碎。
    ……
    洛飞卿死了。
    修为反噬,回天乏力。
    只是没想到一睁眼,竟然从棺材中醒来,还变成了洛家二少爷洛非清。
    也不知道上天是怎么想的。
    洛非清自嘲地勾起嘴角,沉默地跟在月离忧身后。
    但他发现,这方向不是他和月离忧以前住过的鸢映峰。
    是了,自己都死了,月离忧也不用再陪他住在鸢映峰。
    洛非清想到此处,蹙起眉,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自己已经死了一百年的事实。
    胡思乱想间,寒渡峰到了。
    这里四季都被冰雪覆盖,洛非清一靠近便被风雪吹了一身。
    他现在是没有修为的凡人,身上衣服又单薄,不一会儿就冻的唇色发白,微微颤抖。
    “你很冷?”月离忧似乎比这天地还寒冷几分的声音响起,倏尔停下脚步,侧头回望他。
    洛非清避开他的眼神:“不冷……”
    刚说完,一阵卷着雪尘的风吹到洛非清脸上,让他情不自禁颤抖了一下。
    月离忧微不可查地蹙眉,弹指一道流光落在洛非清身上。
    洛非清只觉得周身骤然一热,一个毛绒绒暖烘烘的东西盖到身上,凭空多了件斗篷,替他挡住了外面的风雪,变得温暖起来。
    捏着斗篷边缘,洛非清有些意外:“你……师尊……”
    “走吧。”月离忧没有解释,转回头,依然向前走去。
    洛非清跟着他的步伐,心里各种情绪缠在一起,分外复杂。
    他没想到月离忧还会注意到自己冷不冷,以前和月离忧在一起时他们都没收徒弟,所以他也不知道……原来月离忧对徒弟是这样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