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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陈师带着宋姚再次出发,果不其然又在昨天相同的地方撞见芳生。
    宋姚眼皮上涂了狗血,也能看见芳生,“芳生。”
    陈师点头,还未做什么就感觉到房间里一阵阴风拂过,宋姚手里的手电筒啪塔一声,灯泡裂开了。
    陈师下意识把手机往兜里一放,对宋姚道:“别开灯!”
    宋姚乖巧点头,就听陈师紧接着道:“万一把手机弄坏了怎么办,可贵呢。”
    宋姚:“……”
    陈师另有他法,一张黄符点燃,他停下脚步,耳尖微动,猛然朝其中一个方位投掷,本该轻飘飘的符纸竟然直直朝那个方位而去,比纸飞机飞得还快,黄纸落地,陈师叹气,“躲开了,修为恐怕不浅。”
    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这回毫无迟疑,朝呆呆站在原地的芳生而去,一瞬间,宋姚只觉耳边一阵风刮过,快的惊人,陈师看过去,就看见一个高大的鬼影挡在芳生面前,那鬼手里捻着那张并未涂画的黄表纸,表情一变,“假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陈师:“我是个普通人你看不出来吗?”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我与芳生好好在此处,你却偏要扰我们清净。”那男子低声念着,青色的光芒浮现在身侧,俨然是一只有些厉害的厉鬼。
    “好生在此处?这么多进来的人都死了,这也算是好生?”陈师笑,“你身后那人倒是没沾什么罪孽,尚可往生,可是你就不同了,一身戾气,只怕是没少杀人吧。”
    “那又如何?”
    “你是翠翠?”陈师突然道。
    翠翠,正是芳生喜欢的戏子的名讳。
    宋姚恍然大悟:“啊?翠翠不是女的吗,这货难道还是个女装大佬?难怪那么高。”
    “你知道的太多了!”那厉鬼说着就要扑将上来,却被身后那个浅浅的魂魄抱住了,厉鬼全身一僵,就听芳生轻声问,“你是……翠翠吗?算了,你别回答我,我知道是你。”芳生浑身颤抖着,“你说过让我在这里等你回来,我就一直等在这里,后来母亲和王嫂她们看不到我了,我很怕,很怕你会不会也看不到我……还好,好在你还能看到我。”
    那一年是最为灼热的酷夏,方令扇自幼被关在家里学这学那,好容易偷偷溜出门,自然是要去那秦楼楚馆之地乐一乐,走到门口,姑娘们浓妆艳抹衣衫不整的模样却又把这方小公子结结实实吓了一跳,逃也似的出了花街。
    还未醒神,便同来人撞了个结结实实。
    方令扇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只到对面姑娘的肩膀高,而自己刚才撞上的不正是这姑娘……的胸脯。
    “对,对不起!”方令扇头埋的低低的,耳根子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那姑娘却不甚在意,嗓音里别有一种低哑,却偏偏能绕到人心口去,“没事。”
    “绿树始摇芳,芳生非一叶。在下芳生,姑娘你呢?”方令扇朝“她”行礼。
    “翠翠。”姑娘冷冷淡淡答,又觉得这方小公子还真是纯情的可以,伸手摸了摸他通红的耳廓,恶意道,“想赔礼?明日畅春园来捧场子吧。”
    方令扇还沉浸在被漂亮姑娘摸了耳朵的喜悦里,好半晌才挪得动脚。
    第二日马不停蹄便去了畅春园,翠翠一生戏装,眉目有情,好端端叫人断了魂。
    再后来,便传出了二人有私的闲话,方夫人自诩名门,如何能同意方令扇娶一个戏子,便使了手段将翠翠骗到江边推了下去,一了百了。
    方令扇病了,病得很重,来来回回只念着那一句“待君归来,”可惜他终究也没等到,死在了那年寒冬。
    厉鬼转过身,将芳生搂进怀里,“是我,我回来了,可是我是男……”
    “这傻子知道,一直都知道。”陈师说,“他虽然蠢笨些,但如何会连男女都分不清呢?”
    厉鬼脸上闪过一丝惊愕,却还是推开芳生,朝陈师袭来。
    陈师表示无奈,反手就是一张符。
    厉鬼一言不发,直直看向远处朝自己走来的芳生,示意他离开,芳生恍若未闻,朝他伸出手,“翠翠……”
    厉鬼躲在黑色的外袍下,鲜血不停顺着手掌往下滴。
    “让我看看你的样子,好吗?”芳生语气柔和,却是不容质疑的姿态,外袍被丢在一旁,这时所有人才看清厉鬼的模样,他浑身都是贯穿的洞口,黑黢黢的,甚至可以透过光,血肉模糊挂在身上,还有一截肠子留在外头,芳生伸出手,停在他脸上,“还疼吗?”
    厉鬼往后缩了缩,还是不愿意芳生看见自己如今的模样,“死了这么久,早就不疼了。”
    “你是不是因为如今的模样才没有来寻我?”芳生抬起头,雪白的脸颊清晰淌着晶莹泪痕,“你以为我只是在乎你的样貌,我连你是男子都能接受,又如何还会在乎你的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