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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9 章

    大俞裁缝铺门前锣声响过一阵,已经围了不少赶集的百姓。有的是来凑热闹,有的的确是有需要,有的则是介在两者之间。铺面不大,里面已经涌入不少客人挑看布料,门外的人也伸着头朝里面瞧。

    “今[ri]送布料,送针线,有卖就有送!最高买三尺送一尺!还有更多优惠在铺子里,仅此一[ri],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错过就没这优惠了。”俞慎思站在门前的凳子上,敲一锤子锣喊一嗓子,像个小大人一样。

    “婶子,一看你家就是要有喜事了,不是娶媳就要添丁,不趁着便宜时候先买点?”俞慎思对着一个看上去三四十岁的妇人道。这个年纪儿子也差不多到说亲时候。

    “这位婶子,你家哥哥一看就是能长大高个,现在长身体的时候,一年一个个头,身上衣服都短了,趁着实惠多买点。”看到一位带着十来岁孩子的妇人,俞慎思又开始推销。

    不一会儿,围观的人有一大半被俞慎思点。

    众人被面前这个小孩儿一张甜嘴说得脸上乐开花,都进铺子里去瞧瞧。

    本就需要买料子的客人,哪天买都是买,自然要趁着实惠买。犹犹豫豫的客人,在俞慎思一声声“仅此一[ri],错过就没有这么多的优惠了”给鼓动,也多少扯了几尺。

    铺子里挤满了人,俞慎微一张嘴快忙不过来给客人介绍,卢氏也过来帮忙。

    不仅这边买布料的人,旁边给定制衣服的客人量尺寸的俞纶也忙得手不得闲,每年庙会铺子都没这么多人。

    “我这是给我大儿子买的料子,他今儿没来,身板也没法量怎么着啊?”

    “婶子可以先[jiao]几文钱定金,这两[ri]人过来再量身,也一样给你今[ri]价。”趴在柜台上的俞慎言昂着头道,打消胖妇人的顾虑。

    他今[ri]主要负责收钱和帮俞纹记录定做成衣的客人身材尺寸。

    随着[ri]头越升越高,铺子内外的客人也越来越多,都知晓大俞裁缝铺从今以后正常开门做生意,不会三天两头找不到人。

    裁缝铺不远处,一个姑娘挎着篮子盯着裁缝铺看了好一会儿,虽然瞧不清里面的状况,但是门前着实热闹,进了铺子的客人出来没几个是空着手的。门前站在凳子上的小娃娃说话也有意思。

    姑娘忽然被人拍了下胳膊,那[ri]的胖妇人瞅了眼姑娘脸上的笑意,狠狠剜了一眼,“没出息!”

    下巴点了下裁缝铺,道:“也就卖这一天。又是送这个又是送那个的,能赚几个钱?你指望他今天就凑够下聘的钱?要娘说,你就是缺心眼,你姑姑给你介绍的那个哪点比他差?家里几十亩良田,又在县城做活,你嫁过吃香喝辣,比俞家强百八十倍。”

    姑娘对自己母亲的话不满,恼道:“你和爹就瞧着他家里有田有钱,却不瞧瞧他是什么人,怎么和俞纹比?别说良田几十亩,就是几百亩,我也瞧不上。”

    “娘是过来人,娘告诉你,贫贱夫妻百事哀,柴米油盐都要钱,他俞纹人再好挣不了钱,以后吃野[cao]啃树根有你哭的!”

    姑娘皱着鼻头哼一声:“就是沿街乞讨我也愿意。”

    胖妇人恨铁不成钢,狠狠戳了下闺女的脑袋,“缺心眼,真真缺心眼没脑子。”

    姑娘看着母亲气恨模样,反而笑着挽起母亲的胳膊。她心里知晓母亲是疼她的,希望她嫁个家里富足的,但更希望她嫁个能够真心对她好。母亲当初看中俞纹,就是看重他重情重义人品好,又勤快,家里人简单,上面没有婆婆,妯娌和气,嫁过来没人给她气受。

    她笑着对母亲道:“只要人好,一家人和睦,[ri]子肯定越过越好。姑姑倒是嫁得好,姑父家有钱,但你瞧姑姑[ri]子过成什么样,哪次回娘家不是要大哭一场。”

    妇人想到自己小姑子那[ji]飞狗跳[ri]子,也就不再说什么。

    朝裁缝铺看了眼道:“你爹可说了,俞家给聘礼只能比你堂姐多不能少,否则他可是不答应的。你别高兴太早,差远着呢!”

    -

    午时集市上已经没什么客人,裁缝铺还进进出出客人不断,一直到下晌午客人才走得差不多。

    全家坐在一起合计,各种料子加一起,今[ri]一天卖出去的量比之前两个月还多。有几家这一两个月内要办喜事,趁此机会买了不少料子和红布,这是一笔大的进项。加上定做衣服和[jiao]了定金的,进账七八两银子。

    铺子里原本陈年的料子,送的加卖的已经所剩不多,那两卷快要泛黄的料子,更是卖加送全没了。

    谁都没有预想到今[ri]生意这么好,能有这么多进账。

    吃完饭,俞纶夫妇和俞纹商量着拿出一部分钱采购布料补货,剩下一部分拿出来给俞纹将亲事定下。俞慎微也拿出自己之前攒的钱添进去。过文定不是下大礼,这点钱绰绰有余,况自家铺子里有布料,不用再去采买,也省一些。

    俞纹看着俞慎微,心里头不是滋味,没想到自己娶亲,还要侄女添钱,说出去不得被别人骂死。

    俞慎微看出他心思,笑道:“以后侄女出嫁,小叔可要给侄女多添点嫁妆。”

    “一定,小叔到时还要给你做最好的嫁衣。”

    俞纶玩笑道:“嫁衣肯定我们当爹娘的做,可轮不到你,你给她多做几身平常衣裳就行了!”

    几个长辈随后商量着去请媒人商量着定亲的事情。

    俞慎微坐在铺子前看店刺绣,不时还会有一两个客人过来买布料针线。

    客人走后,她打量铺子里的各种衣料,大多数是粗布,一尺布赚不到什么钱,乡里又是普通老百姓,自是不穿绫罗绸缎这些,而这些布料才是赚钱的。

    眼前小叔娶亲和下大礼的钱,两个弟弟读书的钱,舅舅养身子的钱,而且都不是小钱,光靠裁缝铺长远来说有点困难,若是能在县城开个裁缝铺子,肯定就不用愁了。

    县城开个裁缝铺本钱太大,得想个办法。

    她继续低头绣绣品,脑中却没有停止琢磨,忽然面前站了一个人挡住光线。抬头瞧见痘瘟少年正看着她,咧着嘴角冲她笑。

    “你怎么来了?”她微惊。

    年前请他帮忙找人绑刘应,过继之事后,他将刘应放了,人就没影儿了,猜想是回家。她以为以后没什么要紧的事,他们就不会见面,这才过去没几天,人又寻来了。

    “姐姐,让我以后跟着你吧。”施长生蹲下来恳求道。

    俞慎微惊了下,忙回头望去,爹娘和小叔都在后院,小言带着幼弟在读书,二人此时已经注意到了少年,放下书走过来。

    施长生说道:“我爹娘将我卖的那一[ri],我已经没有家了。哥嫂本来就嫌我,如今更是每[ri]给我脸[se],我也不想在那个家里待了。我如今无处可去。姐姐,我不白吃白喝,我可以在铺子里帮忙。我进过社学,识字也会算账。”

    俞慎微笑道:“你瞧我家的小铺子需要伙计吗?你既有这本事可以到县城找个活计,肯定能养活自己。”

    施长生蹙着眉头没说话,蹲在面前渴望地看着她,眼神和当[ri]在牛山求她救他时一样。

    俞慎微瞧出来,是想赖着不走。

    他们家就一个小裁缝铺,现在都紧巴,哪里还能够再多养一个人。

    她还是狠下心道:“你今[ri]且住下,明[ri]我弟弟进城,你们一起去,还是要到县城找个事做。我家这小铺子没法留你。”

    第 19 章

    施长生微微垂下目光,心中也知晓自己的要求有点为难人,低声应道:“我听姐姐安排。”

    傍晚俞慎微三姐弟和俞纶夫妇回大俞村,俞纹留在铺子忙着今[ri]客人定做的衣裳。

    吃饭时,施长生问:“小叔,你学多久能给人量体裁衣的?”

    “三年,不过最初手艺不太行,就是做些简单的。手艺是要长年累月慢慢琢磨才能[jing]进,三年只是一个基本功。”

    “嗯!”施长生点了点头。

    俞纶见他问这个,也顺带反问:“你想学?”

    施长生笑道:“我是想学,可是姐姐不会答应留我。”

    这个倒是实话,如今全家六张[kou]吃饭,的确不能再留外人。

    -

    次[ri],俞慎思和俞慎言一样起个大早,全家都猜到他是想跟着进城。

    俞慎思的确想跟俞慎言去见一见他[kou]中说的这位博学多才的苏夫子。在俞慎言[kou]中,这位苏夫子虽然严苛,但是满腹才学,是不可多得的好夫子。

    他即便自学能力再强,没有人引路指导,也走不远。古往今来,不乏天资过人之人,若是没有老师在前面引路,指点迷津,最后也不过小时了了。读书科举更是如此,不是靠着一个人自学就行的,哪个金榜题名之人不是跟着诸多老师学习。

    苏夫子已经是他目前能够接触到最好的夫子了。

    原本俞慎言不同意,因为这次是步行进城,太辛苦。后来得知隔壁的大叔今[ri]要赶车进城,可以搭顺路车,这才允许他跟着。

    他今[ri]去拜见苏夫子,幼弟今年也要读书,跟过去也好。

    兄弟俩拎着一些吃食去集上给俞纹,顺便与施长生结伴一起进城。

    进了城后,俞慎思跟着俞慎言去苏夫子处,施长生则自己去寻找活计。

    苏夫子的私塾在城东,此时已经散学,苏夫子还在学堂中翻看学生的文章。

    俞慎言让幼弟在门外候着,自己进去。

    俞慎思应了声,却走到旁边的窗[kou]朝里打量,这个角度正好能瞧见苏夫子的脸。此时不知道看的是什么文章,眉头紧皱,那表情像极了老师批改试卷时看到答案错得离谱的答卷,又愁又气。

    见到俞慎言时,眉头舒展,展开俞慎言文章时,眉头又蹙起,这次不是愁也不是气,而是带着一点疑惑。

    “文章比去岁进步不小。”苏夫子让俞慎言在对面坐下来,对着文章点评,指点。

    几篇文章分析过后,苏夫子直言,他如今的文章应对院试还是略有困难,最多也就勉强上榜得中,拿不到好的名次。

    俞慎言不仅仅想要考中,他还想要一个好的名次,廪生名额有缺,若是他能补上,以后读书至少不用家里花费,或许能够补贴家用。

    苏夫子了解自己学生,有些事点一下他就明白,没再多说此事,继续回到文章上。

    苏夫子指点起来好似忘了时辰,拿出一位学生的文章,让俞慎言也以此为题作一篇来。

    俞慎思已经饿了,回头看看天,过了午时。俞慎言难得能遇到这般好夫子,他这点饥饿也就不算什么了,为了俞慎言也得忍一忍。

    忍饿太难受。

    他想找个东西转移注意力,低头瞧见靠窗的书桌上有一本《论语集注》,想着以后自己也是要学的,现在就当提前预习下吧!

    《论语》他相对[shu]悉,想看看朱熹是如何注释讲解。看着看着竟看上瘾了,忘记自己是在等俞慎言,将书拿出去坐在廊下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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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得懂吗?”

    “这有什么看不懂的,不就是为政以德,天下归心嘛。”话出[kou],俞慎思愣住,自己在说什么?

    抬头见到苏夫子背手站在身侧打量他,面容严肃,眉头微蹙,显然很不高兴。

    完了!

    俞慎思忙站起身,将书放在一旁石凳上,恭恭敬敬施礼,“见过夫子。小子看书入了迷,不知夫子在,信[kou]胡言,非本心,夫子见谅。”

    一时入迷,潜意识以为还是前世环境,与亲朋[kou]嗨两句玩笑话,忘了警惕。

    他现在只是个没看过几本书小童子,竟敢在苏夫子面前说这话,简直狂妄。苏夫子这样的读书人,肯定最讨厌狂妄之徒,特别是他这个年纪就这么吹嘘狂妄,更惹人不喜。

    心下后悔不已,但错已经铸成。

    他还指望今后能够拜苏夫子为师,现在估计没戏了,只求苏夫子莫要因为他的无礼牵连俞慎言。

    俞慎言上前有礼道:“夫子,年幼无知才[kou]出狂言,夫子见谅。”

    苏夫子冷冷道:“是狂了些。”

    苏夫子瞧俞慎思略显紧张的神[se],拿过旁边书瞥了眼俞慎思看的位置,问道:“你既都看得懂,老夫且问你,巧言令[se],鲜矣仁。如何解?”

    这是俞慎思看的前面内容,这次他不敢再胡言乱语,这是他仅有的一次表现的机会了。

    只是,他是个刚摸“四书”的人,若是知无不言,自然是不妥,招致猜疑。但是答不出来更不可取。他得取中间平衡点,让苏夫子觉得他比其他孩子有天分,狂妄是有真本事,或许能够稍稍掩过几分。

    他恭敬回道:“小子以为巧言令[se]乃是流于外表之形态,用以取悦他人,以满足自己的[yu]望。当自己的[yu]望肆意,便会迷失本心,致使仁德之心渐渐消亡。所以吾辈当以此为戒。”

    苏夫子没有表态又考问两处,俞慎思依旧遵循第一题模式回答。

    苏夫子问:“学多久了。”

    俞慎言就在跟前,他不能乱答,“跟兄长学了几[ri]《论语》,会背一篇。”

    苏夫子没说话,将书递过去。俞慎思不知道苏夫子是什么意思,双手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