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卫国公在扶持慕容斐,那个曾经的贤王世子。
    等到慕容斐登基,那他们就不是乱党了,历史是由胜利者改编,到时候他们是正义的一方。
    王余一直这样告诉自己,仿佛这样会减轻心里的负担。
    正这样想着,便听见外面忽地响起了轻轻的调子。悠扬婉转,带着让人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熟悉感。王余蹙了蹙眉头,缓缓站起身子,眼里闪过母亲的脸。
    也不知是哪个士兵唱的,竟然在这时候唱大显的民谣。
    这首民谣诉说思乡之情,希望游子早日归家。
    从小听到大的调子,很容易勾起在场大显人内心最为柔软和珍惜的回忆。
    王余听了一会,发现声音好似不对劲。
    当他撩开帐子的时候,门口守卫士兵泪流满面的转过头,然后惊慌的擦了擦眼泪,禀告道:
    “好像是对面城墙上的人在唱歌。”
    是的,并不是他们营帐内的人唱的,而是对面。
    高高的城墙上,那些大显士兵人手一个火把,一起唱着民谣。就连邓建文,听见熟悉的调子起时,也忍不住回忆起家人。
    这样的思乡情绪感染着大显的每一个士兵,不管对方身在何处,处于什么样的阵营,他们的家都是在大显,家人也是在大显。
    声音不是自己营地发出的,王余没有办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手下眼眶泛红,思乡之情溢于言表。
    谁不想家?谁不想自己的家人?
    可是,他们现在是乱党,已经回不去了。就算现在投降,也逃不开处罚。
    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心里的情绪翻涌,王余叹了口气,暗道一声,邓将军好手段。
    如此一来,他更不能动了。只待城破之后,他尽力保下阳川城守将的性命。
    调子的声音也落到了凌安大的耳朵里,她刚开始不明白这是什么声音,等到属下去询问才知,这是大显人人皆知的民谣。
    对方什么心思,显而易见。
    凌安大坐在凌时野的帐子里,顾不上弥漫的血腥气,她必须振作起来,带领剩下的人走向胜利。
    “来人,”凌安大眼里闪过狠厉,“既然对方已经出招了,那我们也别客气,回敬吧。”
    当那些如抹布似的尸体被高高挂起来时,邓建文恨的眼睛发红,大骂一声畜生。
    是的,被挂起来的尸体全部是袭营之人,他们死在了敌方的营地里,就连死后尸体都不得安生,被扒光了后挂了起来。
    原本唱歌的士兵停下来,又恨又怒的看着对面。
    凌安大从帐子里走出来,脸色总算是好了一些。
    “大显人最是虚伪,”她面无表情的道:“觉得自己重情重义,实际上薄情至极,自私自利。看吧,他们不会管死去的人,他们也不敢管。”
    她的眼神透过虚空,似乎回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
    那些兰国的士兵们正在欢呼,他们喜欢血腥,喜欢折辱人。一直以来,他们数量占优势,可迟迟打不下阳川城,这导致兰国士兵沮丧不已。
    现在,这些尸体就像是点缀生活的调料,让他们高兴起来。
    凌安大回过神,也笑了笑。
    “只要城破……”
    后面的士兵将悬挂尸体的消息禀告给王余,王余丝毫没有犹豫,直接起身找到凌安大,要求她将大显士兵遗体放下来,他要好生安葬。
    “安葬?”凌安大笑了,“王将军,你可知他们一个人杀了我们多少兰国士兵?”
    他们换装之后隐藏在人群里,像是田润等杀人如麻之人,一个人起码杀死几十个。就连云奇这样没杀过人的,也重伤了五六人。
    也就是说,偷袭之事,让兰国损失惨重,且主将被割了脑袋。
    王余没少上战场,但都是双方面对面的打,从来没做过深入敌营,取敌营将领首级的事情。
    凌时野的尸体王余看了一眼,脖子的切口整齐平滑,对方应当是个心思果断的英勇汉子。
    王余想,如果自己不是站在这里,甚至都想为那位勇士拍手叫好。他吸了一口气,面上不显任何神色,道:
    “谁都不想看见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我身为大显人不会看着你凌辱他们,哪怕是尸体也不行。”
    这番话让凌安大笑了。
    “王将军,你到现在还没搞明白自己的立场吗?不论如何,你现在就是站在了阳川城外,不管你动没动手,你都是叛党。”
    王余依旧据理力争,凌安大寸步不让,一时剑拔弩张,气氛紧张起来。
    就在这时,帐子外有人通传,说对面在喊话。凌安大皱着眉头,她知道大显人心机深沉,定然是又想出了什么诡计。
    只要不和对方有牵扯,一切的诡计多会不成立,所以凌安大想都不想,直接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