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胡说什么。”她笑了笑,“这可是陛下赏的安胎药,你怎可妄言?”
    “姐姐的家人都在战场上杀敌,陛下犒劳姐姐是应当的。”
    骤然换了冰冷的声线:“来人,她不喝就强行灌下去。”
    “姐姐为家人操劳,身子骨已是弱得很,许太医已几番告诉本宫,姐姐的胎像不稳,怕是有小产之兆。”
    “喝了这碗汤,腹死胎中,姐姐便不用那么辛苦了。”
    林乐晚的面容狰狞起来,发出了尖锐的笑声。
    而自己的双手双脚被人束缚,下巴被她紧紧捏住,生疼得双泪直流。
    ——不管晏琤琤如何努力挣扎,终是无果,苦涩的汤药从喉咙中划过,彻底浇灭了她的孩子,浇灭了所有的期望。
    “啪嗒——”
    瓷碗碎了一地,发出惊响。
    晏琤琤再睁眼,发现自己身处寒冷与黑暗无限蔓延的永宁宫。
    破损的宫梁上有一只小喜蛛在织网,蛛网随着寒风的吹刮,摇摇欲坠。
    摇摇欲坠啊渐渐化成片片坠落的雪花碎进眸子里。
    呼吸之间,雪水又化成滚烫的铁水,从眸子里流入喉咙,让她痛得说不出话来。
    本能地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喘着气。可不知从何处开始滴落的血水滴答滴答地浸透她身上的薄衫,一层一层往下坠,直至成河流向殿门外。
    “时辰已到,斩!”
    冒出的一声惊醒她混沌的思绪。侧着头,忍受束缚的痛苦,眼睁睁地瞧着殿门外那把把冷冽的砍头刀正直冲冲的砍向父亲、母亲和哥哥他们——
    “不!”
    “父亲!母亲!哥哥!”
    寒霜飞舞,无人在意她的无声呼喊。
    林乐晚的笑声如鬼魅般萦绕耳旁,让她的大脑疼得快要爆炸。
    嗡——
    厚重的钟声响起。
    她发现自己回到九岁刚回府后不慎落水那时,浑身湿哒哒地蜷缩在一人怀中。
    那人面容模糊不清,总觉好熟悉,却怎么也记不起来……
    -
    呼!
    晏琤琤大口喘着气,猛然睁开了眼。
    映入眼依旧是熟悉的水粉色软帐笼罩,鼻间弥漫一股新奇的带着药材的苦涩香气。
    周围灯火悠悠,周遭入了夜静悄悄,一旁忙碌的霜竹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晏琤琤呼唤一声“霜竹”发现不过是微不可闻的气声。伸手轻抚喉咙,感觉仍留有梦中如铁水烫过的疼痛,让她只能咿呀发声。
    躺在床上呆滞许久后,才伸出手拍了拍床沿发出声响。
    “小姐?”霜竹听闻响声放下剪灯花的小剪子,一脸惊喜地跑来。想起大夫所言立即端起早已准备好的一碗温水帮晏琤琤服下。
    见晏琤琤眼清目明,整个人都红润不少后,霜竹终才敢小声抽泣:“小姐,您已昏睡过去三日了。”
    “要是小姐有个三长两短,奴也活不下去了。”
    霜竹跪伏在床边,傻笑道:“还好小姐醒了。多亏那日襄王殿下身边的神医。”
    “神医?”晏琤琤疑惑。
    “对呀!”霜竹替她捻紧被角,“真是凑巧呢,那日小姐您是疼昏了过去。刘大夫一时半会赶不来,是飞霜姑娘当机立断地给小姐开了药方。”
    “还说小姐醒来后定要服下一碗温水,老祖宗着人时刻温着……”
    霜竹犹如惊醒的小鹿般弹跳起来,嘴里碎碎念着“糟了老祖宗吩咐小姐醒来时不管什么时辰要去告知一声”,像是一阵风安抚好晏琤琤后,自己个儿往屋外跑去。
    房门被推开。
    晏琤琤隔着金莲屏,朦胧窥见屋外春夜。
    原来仅仅几日,海棠花全都开好了。
    她侧靠在床头,静静瞧着那些花。脑海里回想起昏过去之前说的那些话应该给予这苦肉计最丰富的感情,也给予箬睦母女最致命一击吧?
    不,她摇了摇头。
    只要旁人对自己还保留先前的看法,只要柳姨娘还要向母亲作恶,箬睦她们便有的是机会反击,有的是机会闹得这个家不安宁。
    嫡庶有别,正如皇后与贵妃,水火不容。
    贪心的人永远不知餍足。
    那就要亲自让她们受到作孽太多定遭反噬。
    刚好也借此机会,她能不露痕迹地“脱胎换骨”。
    轻手抚摸因上了药而感到微凉的背部伤口,似已无大碍遂小心起了身,穿上外衣,随手寻了一件云白落梅披风系上。慢步跨出了门,小心越过在外屋打瞌睡的仆人,静坐在海棠花海下。
    昏睡太久,她想要清醒清醒——
    眼下最要紧的是祖母生病的缘由毫无进展,若非晏玥翎的栽赃,许是早已查明。
    她重叹口气。
    重生后发生的事情与前世似是不大一样,她害怕因自己的重生而导致所有事情的错乱,直至脱离她可以把控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