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妥当。
    许是许久未有人打理过,整个房间里弥漫的薄薄一层灰尘将房里染上暗色。
    但顾不上收拾干净,晏琤琤解开了早已湿透的披风。
    垂滴的湖水缠着灰尘,在晏琤琤的脚下的地板上留下深深浅浅的泥印。
    她飞快地将衣衫一件件褪下,只剩下菊蕊白色抹胸和小衣,再双手撑开披风,形成了一个简易被罩。
    整个人贴近地龙,温暖的热源让她不再发颤。
    霜竹赶忙将衣物摊开挂好,拿出帕子道:“小姐,你的尾发也湿了,我来帮你吧。”
    可是屋外宫奴人影绰绰,引起细风阵阵。
    晏琤琤见状要过手帕,只吩咐道:“我自己来,你去守着外堂。多给点银子封嘴,别让他们在外头晃荡。”
    霜竹了然,抬脚去了。
    晏琤琤这才终是放下心来,她解下半湿的披风,围着地龙舒展着身子,一缕缕擦干垂下的秀发。
    洁白无瑕的肌肤如同一张画布,腰间那道疤痕似无意打翻的墨水,留下绮丽的一笔。
    细微的水珠闪耀着光,直至隐入空气中,朦胧之间,只剩虔诚的画痕。
    地龙熊熊烧着,火息与窗外四散落下弥漫的光尘纠缠。
    她全身回了暖,这才得空打量这间屋子。
    统一的似小山状靠背品字椅,靠背上皆雕刻马缨花纹。所有的房帘上均绣了微茫的孔雀纹。
    每一处都在告示着——不是朝都的风格。
    “小姐!”
    门外的霜竹急促地喊了一声,晏琤琤飞速裹上披风,另一只手抓起哥哥送的小刀。
    “何事?”
    “肃亲王府,李珣世子爷求见。”
    李珣?
    晏琤琤愕然几秒,这与前世发生之事不同些……忽又扬起笑容。
    也好。
    今日本就计划要见他。
    她放下小刀,从容穿上已经干透的襦裙。
    柔声道:“只让他进外堂。”
    -
    黑影渐渐贴近。
    可见李珣立在屏风另一侧。
    他伸手越过屏风的尽头,递来一个香包。
    “琤妹妹,玉芸听说你不慎落了水。而她知晓这香蕖湖向来翠绿,湖气腥黏,太过担心你,所以托了我送香包来,遮盖气味。”
    听声音,他有些紧张。
    晏琤琤飞速回想。
    这时,应是郭纯贵妃害病,李玉芸作为其抚养的宗室女侍疾不能走动而托人送香包也无可厚非。
    可怎莫名托了李珣?
    异样的沉默让李珣立即补充道:“呃,琤妹妹不要多虑。我只是刚巧路过慈和宫,遇上了玉芸的侍女而已。”
    “多谢珣哥哥。”
    不像以往的娇蛮,她乖乖道谢后伸手接过香包,扯开看了看。
    一瞬间。
    浓郁的鸢尾花香扑鼻,充盈一室。
    但李珣并未离开。
    “珣哥哥找琤琤可还有她事?”她甜甜问道。
    等了半刻,只听李珣结结巴巴,软软绵绵的话:“我听母亲说赏花推后是因帝后在商议你的婚、婚事。”
    他似是深吸一口气。
    “我知你与李珏两情相悦,可这么多年,我也、我也爱慕你!”
    “你天性烂漫,素来不爱束缚,可深宫规矩又多。我、你,自从上次太子训斥你后,我都不曾见你爽朗笑过。”
    “今日见你,果然如传闻那样,变温柔了许多。”
    “可、可是,我觉得那不是真正的你了。”李珣咽了咽口水。
    “此处并无外人,所以我想问你,你认为我作为男子看,怎么样?”
    霜竹听他所言,一愣,又急步走向门口张望,确保隔墙无耳。
    而晏琤琤瞪眼——李珣这是在…向自己诉情?
    霎时,寂静无声。
    “若你也觉我不错。日后,我定待你如初,此心不变如磐石。”李珣这话铿锵有力,认真承诺。
    但这番话,晏琤琤并未听入耳,她正冷静沉思。
    上一世今日并未发生落水与李珣求娶,看来的确,并未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内。
    与李珣定亲才是自己复仇计划的一环。
    但届时真要嫁给他吗?
    她抬眼,屏风外那人身形微颤着等她回答。
    再仔细想想。
    把所有的条件过一遍。
    要比与父母亲谈心那夜想得更清楚。
    李珣的父亲肃亲王李玄锡是陛下同胞兄长,助陛下坐稳帝位,两人关系亲厚。
    其母亲梅氏身份高贵,长姐李玉妙已嫁给国子监祭酒、也是哥哥在兰台的老师钟成漱。
    家世煊赫,府中关系简单。
    护国公府与其势均力敌,出了事,父亲能护住自己,也可邀钟成漱在其中调停。
    而李珣性子软,好拿捏,上一世是个乖巧世子爷,后来似是娶了自家乡下庄子上的桑女。
    总之,除了婚事未从其父母之言外,一生顺遂,乖巧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