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上一轻,晏琤琤骤然长呼一口气,那异样的感觉消失后,她才反应他所说的话。
    “什么?”
    语气惊讶。
    “恩人?什么恩人?此事还有旁人知晓?”
    倏尔,脸上浮现懊恼。
    明明知道陆少安素来不靠谱,怎的非要托请他——可惜当时的确没有合适人选。
    陆少安点头:“那日我独自在莺花楼出来被几个地皮流氓缠上,是那恩人出手相救。”
    “我那恩人自称江誉,见他作书生打扮,没想到还挺能打。”
    他还喋喋不休地说着过程,全然未觉表情凝滞的晏琤琤。
    “你说那个恩人叫什么?”她问道。
    陆少安眨了眨眼,重复:“江誉,姓江单字一个誉。”
    江誉。
    自幼孤苦,勤学苦读。因饱受欺辱,拜一高人为师,能文能武的天下奇才。
    大越朝最年轻的状元郞,届时可解青州宁州旱灾的江誉!
    身在内院还不知如何去寻他,周全计划未出,竟得来全不费工夫。
    晏琤琤略有激动地抬手轻拍了他的后脑勺。
    ——这是她惯有的夸赞小辈的举动。
    惹陆少安疑惑对视。
    那双鹿眸里冒出的欣喜如黑夜里熠熠发光的星子,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扬,红唇贝齿,像极了天上的仙女。
    直至许久,陆少安才回过神。蓦地红了耳朵,低着头,嘟嘟囔囔不满道:“你干嘛…我又不是晏泓渟。”
    可于晏琤琤而言,现在的陆少安与晏泓渟并无二样,摆了摆手并未接话,反问道:“江誉人在何处?”
    “在我府上。”
    他抬头望向窗外,云黑月隐,约莫亥时正刻。
    补充道:“许是在为了科考悬梁刺股。”
    “甚好!那改日我上门拜访!”
    只见眼前人笑眼弯弯,陆少安心中那股莫名燥热渐息,却渐涌上无形的不悦。
    不知为何,他感觉晏琤琤与江誉的关系似要比自己更为熟稔。
    或者说是…
    听到“江誉”二字后,感到更开心?
    陆少安只轻应了一声,无声落寞地接过小厮递来的油伞,走向雨夜。
    -
    春雨贵如油。
    朝都的春雨绵绵不断地下了好几天,城中道路两旁银杏树被雨打得垂头丧脑,护城河都形成了一小段小段猛汛。
    因着箬姨娘的事,府里低压笼罩,如这胧胧春雨迟迟难散。
    除了晏泓涵例行去兰台进学外,晏朔安下令其他院里的人皆暂时不得出府。去寻江誉一事也暂被搁浅。
    明明心里很焦急。
    可晏琤琤莫名地陷入心口不一的境地。
    她正坐在廊下听雨喝茶,翻书响。
    但心思也不全在书上。
    祖母的病彻底好了,整个人容光焕发,还时不时地在院中亭下打太极。
    母亲与自己关系也越发融洽,仿佛那时刚回府后,母亲规训她成为合格的高门嫡女,两人闹不愉快甚有冷战对峙之局,宛若梦境。
    各院的姨娘和小辈都安分守己着。
    安插在竹溪院里的府兵营人回禀说晏玥翎自箬睦出府后那晚大哭过便再无动静。
    一如往常地过日子。
    只时不时地往菡萏院里献殷勤,毕竟箬睦对外是“病故”,于情于理,她都能要一个新“生母”。
    晏琤琤懒得管她的小动作。
    自上次的陷害局后,便私下调查了梅咏,发觉他的生母不是个好相与的。
    她推测着许是晏玥翎听到了风声,想借陷害局闹大点,换门更好的亲事。可惜,自己并未如她们料想中那样大吵大闹,反而让她们的打算落空。
    如此一来,晏玥翎只能百花宴上铤而走险。
    但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这些伎俩放在后宫暗斗里,都不够看的。
    于是她偶尔去菡萏院给母亲请安的时候,遇上晏玥翎了,都会明里暗里地攻心几句“母凭子贵”“若为母失德,子亦蒙羞”,规训几句“心诚则可求明途”。
    总之,晏家陷入一种岁月静好的平和。
    唯一的变数,是李执。
    “小姐,襄王殿下来了。”木樨轻唤了一声。
    晏琤琤闻声抬眸收了书,起身同木樨去小书房。
    李执这人。
    她越发猜不透了。
    哥哥将父亲的托请贴正式送过去后,他应允了。母亲周氏心细些,怕外头人乱点鸳鸯谱,将此事传开,宫里也没有异议。
    大越民风开放,这算不得是什么稀奇事儿。
    但拜师宴,李执以“不易铺张浪费”为由浇灭了祖母想要大办的心思。
    只让晏琤琤简单地行了弟子礼,呈上一杯温茶,他接过后,就算礼成。
    没人有异议。
    襄王殿下本就是光风霁月之人,不在乎这繁文缛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