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发丝不都一样?怎知是旁人的?”晏朔安问道。
    仵作指了指:“死者发丝偏黄,是因衰老而导致发根枯萎所致。而素戒中的发丝青黑,可见是一年轻人。”
    不好的念头涌上心头。
    晏朔安眯着眼,穿过雨幕望向廊下,晏琤琤赫然要比记忆里的箬睦矮上半头。
    喉咙发紧,他艰难问道:“你说凶手矮很多…是矮多少?半个头?”
    仵作摇了摇头:“约莫一个头。”
    “正如小的所言,致命伤口是小腹最后一刀,那小腹处的位置应是凶手无需抬手便可用力之处。”
    问言,晏朔安微松了口气。
    可倘若查不出真正的凶手,根据晏玥翎的证词和那日所带的婆子所见所闻。
    姮娘怕是难以洗脱冤屈。
    “大人。”忽一府兵下属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样物什递了过来,“小的在杂乱的粮草里找到了这个,问过马夫,并非是他的。”
    一片约莫指甲盖大的光滑洁白的碎玉。
    晏朔安接过,放在掌心仔细打量。有点陌生,但那碎玉片上的花纹又觉熟悉。
    他眨了眨眼,贴近了看。
    赫然是一只小兔子的半只耳朵样式。
    心中一沉。
    强行冷静着从怀中掏出手帕,将那片碎玉包裹好放在怀里。
    脑海里,仵作的推测和那个人几乎可以一一对应上。
    晏朔安忽然感到挫败。
    是一种吃了败仗亦或是遭到陛下猜忌亦或者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那种挫败。
    但最后一丝理智还在警告自己不可先入为主,他强撑起精神。
    思绪打转。
    终是找到了一丝慰藉——这里靠近东角门,离西边的竹溪院很远。若非有嬷嬷带着,她是不可能独自走到这边来的。
    再者,她娇娇弱弱的,怎可能会杀人呢?
    再不济……
    晏朔安僵了僵,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似是想到一个绝佳的理由。
    即便她真的杀了人,也没关系,她不是正常人。而且一定可以推给旁人,是心怀的“旁人”指示了她。
    所以箬睦死前的表情才会如此安详。
    但这一切需要有合理的理由。
    比如箬睦是怎么被搬到这来的,有没有人看见?那些看见的人有没有被好好封口?
    箬睦最初身死之地到底在哪,有没有被好好掩盖?
    “咚——”
    春雷又炸响天际,闪电将天空撕开一道口子,骤然令人心慌。
    而晏朔安已彻底不慌张,恢复了平日里的慈和模样。
    他指挥着心腹下属将马厩恢复成原有模样。
    箬睦的尸体被好生卷起来,待天黑之后送出城,只能埋进乱葬岗里。
    毕竟晏家祖坟里的衣冠冢里已有一个“箬睦”了。
    直至这一切如大风刮过,干干净净,恢复如常,仿若从未发生后。
    他才对心腹家仆道:“让三位小姐同到外院的鹤友堂来,莫让母亲和夫人知晓。”
    -
    鹤友堂的仆从得了消息后,早早地点上了灯。
    本还以为自己几个都得伺候着,不曾想被直接打发了出去。
    迈出前堂门前,分明瞧见素来深居寡出的四小姐晏玥翡从耳房小门里进来,在贴身嬷嬷的搀扶下迈进内堂。
    还没来得及感叹第一次瞧见这患病的四小姐,就被告知门外都不让站着。
    仆从只好往外走着,又好奇飞速回头一瞥,只见老爷身边的管事抱着一盒什么东西匆匆进去。
    大门一开一张。
    隐约可见模糊人影。
    同一时间,一群穿着盔甲的士兵将整个院内围起来。
    严肃武威。
    正如方才探看内堂里,模糊感受到的一股低气压。
    而眼前也骤然一黑,没了知觉。
    听着外面三两声“哎哟”,继而断断续续几段重物倒地的声音后,管事才佝偻着背,将那一盒子放在八仙桌上。
    “老爷,鹤友堂那几个仆从已安排好了。”
    “您吩咐要的东西已装在盒子里。”他顿了顿,“四小姐的…碎了。”
    晏朔安轻眨眼睛表示知晓。
    管事也不再多言,佝着背退至一边,无言地看着站在内堂中神色各异的三位小姐。
    站在最左边的三小姐完全倚靠在婢女的身上,眼圈通红,发丝凌乱。耸着肩,面露俱色。时不时地恶狠狠地往右方紧盯。
    而中间的四小姐则是天真模样,低垂着头玩着布老虎,间或与身后跟着的贴身嬷嬷嬉戏。
    唯有二小姐睁着琉璃眼正视前方,唇若涂朱,雨痕浅浅。举止娴雅,神色自若。即便青丝浸湿,偶有滴水,可不改神态,保持挺拔身姿,并未在意这一丝难堪。
    管事一时猜不透老爷想要做什么。
    虽知晓二小姐从前多有顽劣,可后来的改变众人皆看在眼里。就莫说现在了,放在先前,二小姐也不会杀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