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其他小说 > 谋道 > 第17页
    虚无没有持续太久,短得像个一错眼的幻觉,纪开云甚至来不及眨眼。景物再现,但没了掉落的头颅和崩溃的小姑娘。
    被丧服人打开的门掩的好好的,小茅草屋内透着星光,床上有两个相拥而眠取暖的身影。
    纪开云看到了床边叠放整齐的红衣和编织精致的篮子,仿佛看到了床上的小姑娘睡醒穿上衣服挎起篮子笑着下山的模样。
    就像一只欢快的朱蝶。
    发生的事情完全符合岳初晓对阵法走向的预测,他最后看了一眼何家姐弟恬静的睡颜,仗着自己在镜林是无法被触及的幽魂穿过了门出去。
    纪开云随在他身后,踏入了夜色下安宁祥和的镜林村庄。
    云薄星明,路面整洁,一只狗趴在边上的草窠里睡得正香,披着辉光侧着肚皮,灵敏的耳朵贴着地,依旧听不见外来修士的脚步。
    “三十多年,她日日都在循环中重复除夕的悲剧。如此极端的痛苦,在炼魂阵的作用下,难怪她可以有一击重创那三个小弟子的灵力。”
    如此彻骨的绝望,思及何玉安最后流露出的接近大乘的气息,纪开云竟不惊讶。
    所谓炼魂之术,合该失传,却没有完全失传,在这凡尘深处的镜林造下如此大祸。
    岳初晓收敛情绪,没对镜林发生的不幸发表任何主观意见,只是以指为笔,灵光为墨,轻点于空中道:“镜林阵法以炼魂阵为核心。”
    符阵两道相似但不相同,纪开云知道岳初晓生而知之,哪怕失忆也会比自己多了解一些,自觉专注聆听。
    点的四周再画上一个方框:“重合时空的循环阵法,让阵眼——何玉安处于极端情绪中,确保炼魂阵的运行。”
    “但是受限于镜林的范围,时空出现割裂。”岳初晓在心里重现阵法纹路,沿着方框两个角划出一条对角线,经过中间的点,“所以何玉安的行动被困在了她能达到了极限——镜林山下的阵法边缘。”
    所以他们看到的小姑娘才会是自言自语手舞足蹈的样子,她在那狭小的地方看到的不是寻常山景,是城镇繁华、小小奇遇,是她所经过的半日。
    “当时她看到的是幻境,我们看到的是真实的镜林,我们跨进阵法,也同时走进了她的幻境。”
    岳初晓顿了顿,客观评价道:“相当真实的幻境。”
    纪开云心道确实是真实,如果不是颠倒了身份,他们才是幽魂,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短短停留一段时间,至少他看不出破绽。
    “我猜测时空割裂不仅是因为镜林范围,还有……布阵的时间。”绘制的动作暂停,岳初晓双手交握,思索道,“声音……”
    何玉安遇到刘叔时,他们才真正被拉入阵法,听到了声音。这个节点应该就是布阵者在镜林起阵的时间。
    “布阵人设的循环阵法是除夕那天最后一刻,往前推十二时辰。但是布阵时已经是这段时间的后半段了,所以之前才会无声,只能从何玉安和镜林凡人本身记忆出发令他们做出动作。”纪开云照岳初晓的动作凝起灵力画了一段弧,从中间截开,“对布阵人来说,真正有价值的是用来运转炼魂的后半段。”
    只是布阵繁复,索性缩短循环时间更为方便,何必多费心思凑整十二时辰?
    这个问题纪开云在丧服人的举动话语中窥见了答案,而岳初晓直接说了出来:“因为‘他’。”
    “所谓三不幸之三,丧服人口中怜悯了何玉安的‘他’,若我没有猜错,应该就是从人牙子手中把孩子送回来的那位。”岳初晓看向纪开云,用的是问句,却带着点笃定的了然,“纪府主,‘他’是谁。”
    无论在纪开云还是丧服人口中都模糊不清的代称。后者就算了,纪开云完全不需要隐瞒,不免让岳初晓联想到自己身上的禁制——除了自己,任何人皆被限制说出有关他的信息。
    纪开云从来瞒不过他,只是没想到岳初晓猜到得这么快。
    他一向认为明慧者要活得更累,繁杂因果带来的沉重会因为无知延缓发作的时间。如果纪开云可以选择,他倒是宁愿岳初晓不要知道,假装没有沾染过因果,至少他能在失忆的这段时间能安宁清静一些。
    可惜他不能替岳初晓作选择。
    束缚于禁言的古怪禁制,纪开云露了个勉强的笑,直视那双清透的杏眼,用目光做出了回答。
    作者有话说:
    还在整理存稿,准备修一修后面的章节,十月剩下的几天差不多隔天或者隔两天更新,等到十一月应该能日更三千+了。
    其实还想早点弄好修文的,但是作者自行车被偷了查了好久……毁灭吧(疲惫)
    本来精神状态就不好,现在好了,直接疯了。(游乐王子质问魔仙女王.gif)(萨卡班甲鱼上吊.jpg)
    第13章 玉镜映劫
    岳初晓眼底映着纪开云与他身后的夜空,明白了:“是我。”
    真是巧合,别人口中失踪二十三载的人失去记忆,重回人间的首日就遇到了和自己过去有牵连的冤孽。倘若不是他自己下的决定来镜林碰碰运气看有没有机缘渡劫,岳初晓几乎怀疑是有人特意算计。
    也不知道之后还会遇到多少这样的“巧合”。
    自己可能的未来被岳初晓漫不经心略过,他将心神放在了眼下:“看来作为三不幸之一,我在那个丧服人的心目里还挺重要,不然也不会特意花费心思把关于我的那段时间纳进何玉安的循环里。”
    他视野里停留着刚刚在方框外纪开云画的弧线:“但是我不理解,布阵人炼魂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也是纪开云从得知“炼魂”后就一直在想的。
    将何玉安当作产生魂力用来补给布阵人自己的工具?还是预见到她能不被干涉地达到现在化神圆满的程度想把她炼化成傀儡兵器?
    可能性有很多,但考虑到山脚下那条沟谷与濒临崩溃的遮掩阵法后,反而是最简单最难以置信的情况占据了最大可能。
    “或许,这是一场考虑周全的报复。”纪开云说,“布阵人也没想到镜林的现状隔了三十年才被发现。”
    假设布阵人有意培养何玉安当工具,拉升她的魂力,山下的阵法也就不会那么脆弱,以至于出现灵力溢出的深谷。
    他或许只是单纯地选了一种方式折磨这个身负三大不幸的孩子,报复他痛恨的镜林,再用一个被炼魂的、沾满血腥的无辜稚子来恶心来到镜林的其他人而已。
    “报复谁?”岳初晓转过头,灵力构成的图形随着时间缓缓消散在空中,“我、镜林,还有那个被犯了名讳的‘祸患’?”
    “关于我先不管,按照丧服人的话,他认为镜林之前是多罪大恶极,才会落得如此下场?还有那个祸患……”岳初晓琢磨其中的因果,“是
    镜林养出了这个祸患,招惹了布阵人才有此祸?”
    他提及的是一种可能。而丧服人用的是“犯”一字来定何玉安的不幸,对“祸患”的情绪不是完全痛恨,甚至带了点惺惺相惜的尊重味道,恐怕布阵人和“祸患”之间的关系不会太简单。
    纪开云摇头:“罪孽……他说得有可能是镜林还在制镜的那段时间。我偶然从一些书籍史册上看到过工场主压榨小工血汗的事,凡人性命竟轻于钱财,也许当时的镜林也是这样。只是镜林早在两百多年前就没落了,对于我来说过于久远,我并不知道具体发生过什么。那个
    祸患……我倒是完全没有听说过。”
    “襄竹!”纪开云思索,“一般而言会有村志留存,人与人之间也会代代相传一些重要的事。镜林与襄竹相邻,即使他们不知道具体发生过什么,但是总会有些痕迹,可以问问。”
    将岳初晓暂时从目前得到的线索摘离后,剩下的“镜林过往”和“具体不明的祸患”单独成线,指向了来处——襄竹。而被单拎出来的岳初晓本人正捋着灵力找拆除阵法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