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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终于解决了这顿面,也大致敲定了第二天早上出发拜访星湖山庄的行程。
    小院热闹得快,散得也很快。
    岳珥冥思苦想,决定作为妹妹要给兄长分忧,为他准备点行李,于是乐呵呵掏着储物的小袋子再次跑进厨房,留下一句话:“我去做点小零食,想起我的时候可以吃一口啊。”
    听到如此情深的话,岳初晓和纪开云对视一眼,在对方眼里看到了隐晦的关于已经辟谷的庆幸。
    而白衣蓝大惊失色,急忙追着她想挽救无辜的食物。
    寻芳还在闹脾气,纪开云不胜其烦,拎着它去静处琢磨禁制。姜归帮着处理了碗筷,勤字当头回了房学习符法。
    岳初晓想起昨天岳珥给他的另外一只锦囊,里面是她下山为他买的衣服与其他乱七八糟的吃的用的,索性借着查看的名义也回了房间。
    他一心二用,一边大略地看过里面的物什,一边猜想星湖的情况。
    岳珥搜罗到的稀奇古怪小东西宛如她本尊,缀了精巧机关的发带、雕琢成山岳江海的玉……青米糕。
    岳初晓抚过锦囊的边缘,若有所思。
    简单轻松的想法随着有趣的小玩意被收回囊中而暂告停歇,先前未表露的心绪不可遏止地翻涌上来。
    岳珥提及的……追杀?
    在自己失踪之后,他们遭到了追杀?
    岳初晓眯起眼,指尖不轻不重地敲着椅边。纪开云在听见岳珥提到此事后的表情以及之后闭口不谈的行为让他打消了在众人面前追问的念头。如果是需要“天下第一人”出面才能干预的追杀,追杀者是谁?
    与导致他失踪的事件会是什么关系?
    再往深处推,纪开云在镜林猜测丧服人身份时那句“或是身居高位”对应的是什么?在那年轻人眼里,一部分事实已经可以认为是“真相”,只是没有告诉自己——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岳初晓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出乎意料的心平气和,没有对纪开云极有可能的隐瞒生出负面情绪。
    他总会知道真相的,并不急于一时。
    第21章 凡尘仙家
    清晨离开岫云山时天气还算不错,只是行程过半飘起了细雪,轻薄而绵密,自银灰厚重的云层片片纷扬,给人一种落不尽的错觉。
    按照仙门繁杂的礼节,这种偏正式的拜访需要在山门外禁灵步行。雪下得广,直到他们落地仍有无根琼花随在周围。
    岳初晓是直到收了灵力才发现岳珥给他备的东西里唯独少了伞的。
    他换了妹妹精挑细选的一件织锦宽袖,避雪的灵力一散,玄色绸布上粒粒的白就相当明显。
    可能是他们刚久别重逢,岳珥特意避开了音同“散”的不吉利,也可能是完全没想到。毕竟修为到他们的程度早已风雪不侵,她或许想都没想到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伞这东西。
    岳初晓感到落在手背上的细小雪珠融成一粒水,不在意地任它滴落,决定随天气去,进了星湖可以动灵力了再说仪表之事。只是往前迈了一步,却发现没有什么雪沾到身上,有一片淡淡绘有几枝垂柳的素色倾过来,替他挡住了顶上落来的雪。
    岳初晓下意识以为纪开云想把伞递给他,伸手去接却被避开。
    “我来撑吧。”纪开云看着岳初晓垂下手,立即解释道,“只备了一把伞,幸好伞面够大。”
    纪开云披的外袍绣过避污的符纹,不沾雨雪,而岳珥给他的只是凡人织造的锦缎,会被雨雪沾湿,岳初晓没有拒绝。
    他比岳初晓高些,倾过来的弧度正好,后者思忖了那点身高上的差距,决定稍微仗一点身为年长者的优势,让纪开云给他撑伞。
    细碎雪絮在伞缘斜斜滚落。
    星湖周边山势险峻,高抵迷蒙云霄,唯有他们正在行走的道路较为宽敞且坡度缓和,显然是长年有人行走开凿所成。冬季生灵寂静,风挟雪穿行林间,偶尔几声鸟鸣兽啼外,只剩纪开云不徐不疾的讲述声:“八百年前,这里还不叫星湖,另有一名为‘八浮川’,为魔修邪道聚集之所。水系交纵之处即川,大概是内部还分为八个派系,所以叫‘八浮’。”
    “魔修压迫凡人,要他们人心上供。凡人无力反抗,引虹之流的仙门自扫门前雪、也懒得自找麻烦来此偏僻之地处理这麻烦。后来永无疾医者剑心,孤身入八浮,斩尽魔修余孽,还了此地灵脉清静,弃邪法恶物,改种各种灵草仙药,修整水系,八浮更名‘星湖’。”纪开云话语中略去述者添加的旁枝末节,“这是流传最广的说法。”
    “最广?”
    “说法倒是有许多种。除了星湖认可正统些的,还有人说永无疾本身是魔修之一,因为利益冲突索性用同僚的血洗白自己的名声——有趣的是说这话的人刚巧边上坐了星湖的子弟,被牢牢记住了,往后看到一次揍一次。”纪开云可能想到了目睹的那个场面,笑了笑。
    岳初晓觉得很有意思,明明当事人还活着,哪里来的那么多流言蜚语、各种“说法”?
    “所以真相是什么?”
    纪开云说:“我不知道。八百年距今还是太远了,知道真相且活到现在的人也不多。永家的两位庄主可能提及过往事,只是话语在口口相传中变了味,到世人嘴里自然而然就有了许多版本。”
    “有一次我和永无疾夜谈,倒是听他说过一嘴。”纪开云看向身旁的人,神色不变,笑意温和,“只是他没和我说完整的过程,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他说当年他没有动手,是天道见他可怜凄惨,柔弱无依,就降下神罚洗去邪魔,将星湖赠给了他。”
    纪开云想了想,中肯道:“我倒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口中说着“开玩笑”,他实际上说的也是轻飘飘的玩笑话,只是岳初晓没有立刻回应。
    “天道”二字不经意地被纪开云说出口,撞入耳中却如有实质,岳初晓识海蜂鸣一声,连带着魂魄都被波及,险些失了好不容易得来的稳固。
    幸而遭受到的冲击只持续了一瞬,岳初晓若无其事地控住差点踉跄的步子:“也许吧,天道不一定有那个关照某一人的心思。”
    纪开云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我也觉得,毕竟不是都说天道至公,只维护天地法则嘛。想来就是永无疾那老头吹捧自己罢了。”
    岳初晓心思完全不在纪开云的话上,只是勉强挤出一点心力应付。这次蜂鸣实在太过突然诡异,细细回忆那一瞬,他依稀感知到了某些混乱在一起的情绪。
    暴怒、急迫、恳切……还有浸在其中很浅的一丝杀意。
    那杀意来得邪门,不如它的载体那样是被岳初晓感知到的外来情绪,而是直接进入了他的识海,成为了他本人的意识,若有若无地勾勒了某个对象的轮廓。
    那位天生魔头……
    不,不是成为他的意识,更像是作为一个引子,勾起了本来就存在他识海里针对此人的杀意。
    岳初晓只觉得头疼。他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怎么还能死死记住一个谋杀对象?
    他倒是很想见见这个失忆都忘不了的家伙一面,可惜杀意勾勒的只有一个轮廓,在识海糊作一团,连具体什么形状都分辨不出来,根本无处可寻。
    与模糊的对象相反,那杀念倒是清晰至极,再与其他被遗忘的记忆一比,在识海突兀醒目,像一道烙印。
    烙印……
    岳初晓恍惚有一种因此而生、为找到并杀死拥有这个轮廓的家伙而生之感。
    恍惚一闪而逝,岳初晓清醒过来。看着留在识海的杀意,他几欲动手抹除,最终还是任它存在,只是多加了一层封印,防止自己再被影响。
    他回神,习惯性保持步伐往前迈了一步,没走动。
    纪开云不知何时拽住了他的手,停留在原地,目露担忧:“怎么了,你的脸色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