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其他小说 > 谋道 > 第37页
    “吃人血肉、采人精气,虽然也是寻常邪修的手段。”岳初晓多看了描写怎么从地底爬出和如何吞食天道的段落两次,“只是千年来仙门势大,八浮川那种魔修聚集地在八百年前已是少之又少,现在更是在打压下没有踪影。这些话不像是不通修炼的凡人能写出来的,应该是源于真正的邪修……”
    不知其他修士能不能看出来——按照永无疾的态度来看,应该是看不出来——这吞噬天道的描述详尽,却没有一个字违背法则,换句话说,可行。
    忤逆天道的邪术光明正大在凡间传播,甚至被不知情的修士带回藏书阁收藏,这对天道来说应该是莫大的羞辱。
    岳初晓眸光一凝,问道:“永无忧还记得他是什么时候、在哪买的吗?”
    “约莫三百年前,在清至城。”永无疾说,“这孩子被贩书的哄骗,用了我一枚羊脂玉佩抵来的,我替他记住了。”
    作者有话说:
    从那天起,永无忧身上再也没被放过贵重物品。
    第29章 故人旧恨
    纪开云忽然道:“清至城?”
    “嗯。”永无疾见他神情有异,“怎么了?”
    “清至城富庶,却物价低廉,家家生活丰足有余。”纪开云笑了笑,“你一枚玉少说值百两黄金,都能供七八百口的宗族大户一年嚼用了,永无忧这当上的,真是血亏。”
    永无疾叹道:“不过要是这本书现在有点用了,亏了也认了。”
    岳初晓听了一耳朵手上书的价格,顺着安慰了一句:“如果这本杂谈是汇编成文,至少这一篇内容很大可能是那位‘魔头’的手笔。”
    不过,三百年前……
    大概是因为所谓魔头便是天道赋予岳初晓杀意的对象,天道并没有在这方面对他有任何束缚,大大方方展示了能告知的一切。尽管如此,岳初晓能找到的讯息也不多,如同魔头主动遮掩了天道耳目,倒也不意外:“灵脉失衡于千年前,魔头也诞生于那个时候。他生来伴有无数邪法,性诡谲,意图颠覆天道换得自己不受任何压制的自由。既然他最早踪迹在三百年前,那前七百年他在做什么?”
    永无疾刚想对这位魔头闲到去人间写以自己为题材的话本作点评论,一想到岳初晓说的“性诡谲”,又觉得魔头确实能干出来这种事:
    “他生了千年,活了至少七百岁之后开始不再隐藏甚至明示自己的存在。”
    “七百岁……”永无疾咂摸了一下这个时间点,“三百年前,或许是天道发生了点什么意外,导致魔头受到的限制薄弱不少,都敢于挑衅了。”
    久远之事难以揣摩,纪开云道:“魔头传言自凡间蔓生而起,也自然传到了仙门的耳朵里。不过他们尊崇天道,对这一说法将信将疑:有些人认为没有人亲眼见过魔头,只是邪修作乱而已,大费周章地寻觅邪修踪迹并剿杀,像是锐霜的那位新宗主;而有的人则看灵脉变化信了七分,开始找求诛灭魔头的方式,比如引虹建的缠虹塔。”
    本来永无忧因永无疾的玉佩被骗目光心虚游移,忽然听到了“引虹”二字,立即坐正:“等等!既然岳先生已经回来了,为什么不去找姜守道把话说清楚啊?”
    在场其他人三位神色一言难尽,一位面露疑惑,片刻后,前者之一的永为辰叹气:“无忧乖,咱不用思考啊,不会的不用硬想哈。”
    永无忧委屈地看向永无疾,却发现连他都摇摇头:“天还没黑,出去玩吧。”
    星湖三位反应奇怪,是永无忧说了什么极其不合理的话?姜守道?那又是谁?岳初晓问纪开云:“说清楚什么?”
    纪开云张了张口:“……”
    他犹豫仅仅一瞬,尚来不及说什么,永无忧听见岳初晓的疑问当即无视永无疾和永为辰,不假思索地回道:“当然是岳先生并不是所谓魔头的事啊。”
    纪开云深呼吸,闭上了眼。
    忆及如附骨之疽般紧紧黏连自身的“必须杀死‘魔头’”之念,岳初晓茫然:“谁说我是的?”
    永无忧刚要说话,这次反倒被纪开云截了话:“姜守道。”
    “姜守道是谁?”
    纪开云抬眼:“现任引虹宗宗主,缠虹镇邪塔的建造者,二十三年前振臂召集诛魔的领袖……朝露仙子之夫,姜朗之父。”
    他放轻声音补充道:“姜朗是姜归的父亲。”
    岳初晓“哦”了声:“他胡言乱语,我灵力与灵脉同源,我不是那个魔头。”
    “这我们都知道。”纪开云疲倦地扶额,“不必顾忌什么,你应该还有很多想问。”
    岳初晓想问的东西太多了。既然有二十三年前始作俑者之一的线索,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缠虹塔大概能猜出来作用,身为引虹宗宗主自然也有召集仙门的势力,但为什么姜守道确信他是魔头?照自己的性格,他不认为自己会让很多人知道自己的栖身之所,那为什么姜守道能找到自己?
    “我记得姜归的父亲是你的小师弟,为什么引虹宗主之子会流落引虹之外?”
    在短暂的思考间,纪开云准备好了许多答案:“因为朝露。朝露仙子和姜守道是同门师姐弟,在姜守道继任宗主位后成婚。据说她性子恬淡,一心向道,被誉为那一代最有可能飞升之人。”
    只是一切从旁人那听到的赞誉与形容,纪开云都难以和亲眼见到那位一身狼狈的虚弱女人重合:“不知什么原因,朝露在有孕数月后失踪,然后死在引虹宗万里外的荒郊野岭。死前隐瞒了自己的姓名与身份,只将刚出生的孩子交托给了想要救她的好心人。”
    “她留下了孩子的姓名,但是请求不要让这孩子去寻找亲人。朝露的再三请求得到了应允,孩子——姜朗转而被托付给我师父杨延,和师母刚生下的小师妹杨柳养在一起。”两位故人的身影在纪开云眼中闪过,追忆的笑意抵不过之后的悲仇,他垂下眼,“十来年后,姜守道以‘为妻报仇,夺回独子’的理由指责魔头杀害了朝露,偷走了姜朗。”
    “和他一同前来‘诛魔’的修士大多死了,其他的被拦在阵法之外,连所谓‘魔头’的面都没见到。而姜朗到死都不知道他被亲生父亲当成了害死恩师的理由,他和安风日久生情,有了姜归。他出生不久,引虹宗的门徒在人间的集市上撞见了他们夫妻。姜朗长得和姜守道五分相似,引得那些人生疑,就追上去周旋试探。他们知道二人不是凡人,出手没有轻重——”
    缓和下过激的情绪,纪开云才继续道:“引虹修士动手并不顾及婴孩,明光为保护妻儿死去。我见他魂灯熄灭,只带回了安风和姜归,来不及抢回明光的尸身。”
    “安风生来有心疾,师父师母死后她身体一直不好,好不容易那些年养得好点了,又因为生下姜归有些亏损。目睹明光死在面前,她心疾发作,也没能撑多久。”
    在纪开云说姜朗魂灯熄灭之后,永无忧一直想说些什么,但碍于其他人的表情,他只能破天荒按捺住了自己,直至纪开云说完杨柳的死陷入沉默,才试探着开口:“姜朗死了?那这些年一直在星湖配药的是什么?”
    “我没能带回他的尸身。”纪开云重复了一句,“谁知道那里面现在是什么玩意。那东西夺舍的时机也是巧合,竟让那些引虹宗人以为姜朗只是重伤,还留了一条命,连来追安风与我都顾不上,赶紧将他们流落在外的少宗主带回了宗门。那假货生前想必也是个有心思的,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轻而易举地用‘重伤失忆’这个理由哄过了姜守道,连他‘生父’都认可了,其他人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质疑的了。”
    “何况他夺舍的方法邪门,我见过那‘姜朗’几次,都没能看出来那副身体已经易主。”永无疾适时道。
    纪开云阖眼,掩去其中晦暗:“他的魂灯是我亲眼看见灭掉的,我倒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