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其他小说 > 谋道 > 第39页
    他话题转变得很生硬,纪开云手指不自觉动了动,克制住去握住岳初晓手的冲动:“引虹宗的长老容砚。”
    容砚作为灵脉变化之际的飞升者,岳初晓对此人生平颇为好奇。若是她飞升的节点在灵脉衰退之后,那么容砚的飞升相当值得探究,或许事关灵脉与天道。
    “千年还是太久了,虽然她是至今为止最后一位飞升者,但大多数修士快连她名字都记不清了。”纪开云回忆道,“我只记得她本人一直在引虹某个山头清修,然后就飞升了。”
    清修至飞升,符合所有人对修士的印象,乍听也挑不出什么问题。但是天下天赋绝伦者诸多,哪怕在灵脉鼎盛之际能飞升的也寥寥无几,在灵脉衰退后也不是不出天才,这样一想,容砚的飞升越发引起岳初晓注意。
    《仙史》翻过两页,岳初晓粗粗扫过,忽然理解了为什么它会被独独落在副阁。
    文笔糟糕,叙事潦草,主次不分。一千三百年前引虹宗某位长老与锐霜门宗主之子私奔的事洋洋洒洒写了万言,极尽笔墨,道尽了爱恨情仇,却半点不提其他同时期的事。
    岳初晓蹙眉看了三百年间引虹和锐霜的勾心斗角,才在一个角落看到了容砚的名字。
    “锐霜门首徒傅不惑遵师命设计引虹宗太上长老容砚,逼其在宗门外独自渡飞升劫。所幸容长老修为深厚,虽匆促渡劫,也引万里彩云飞升成仙。”
    他念完,继续往后翻,这本书后面的内容依然是宗门间的那点竞争,也没有了容砚的什么信息,她只是一笔带过的证据,佐证此书列举的仙门尔虞我诈令人不齿而已。
    岳初晓不想看笔者用各种修辞对傅不惑和锐霜门的暗讽,看向了连廊:“永无疾说,我们可以随意出入慧生阁。”
    纪开云明白他的意思:“我和你一起去。”
    慧生阁藏书广阔,纪史一类的书籍独占了一整层。此刻夜深,星湖的弟子还在慧生阁的基本上在其他有药典丹方的楼层,于是偌大的一层楼阁只有两名活人。
    说来奇怪,明明是世上最近的飞升前辈,本该在这一千年有许多笔墨敬仰,却略略无几。几乎提到她的文字都用“那位成功飞升的前辈”带过了,容砚此人宛如没有前半生,只在人间度过了飞升那日。
    她的事迹用来证明锐霜门人的无耻,用来激励后来者静心清修,唯独难以展现她自己。
    岳初晓和纪开云硬是翻阅了半架子的史书,才堪堪凑出来一个生平。
    她出身凡家,与同年的许多孩子一样通过引虹的选拔入宗,因为天赋不错,被收为内门弟子。容砚生性淡泊,寡言少语,不与他人结交,只守山门自顾自修炼,随时间流逝依照辈分才成了太上长老。
    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人是为什么会被锐霜设计?又是怎样的设计才能让她走出山门被迫匆匆飞升?岳初晓却完全找不到答案,这一段似是被特意从史书中抹除了,让后来者不得而知。
    他合上手上的书。
    容砚似乎毫无特殊,连天分都没有得到史书很高的赞誉。无数同辈甚至更为年长的修士获得了诸多天赋异禀的赞誉,却每一个如她那样成功飞升。这样的人本该突兀至极,为何反而隐没在浩浩史册中?
    作者有话说:
    前文“可怜女人”故事灵感来自《祝福》,作者没有恶意解读的意思,也没有歪曲原文反封建的意思,也没有其他意思。
    作者同情祥林嫂,作者痛恨那个时候吃人的社会。
    作者滑跪。
    第31章 千年悬案
    这个问题慧生阁浩如烟海的史书竟无法作答,直至次日天明,永无疾处理完手头事务再度来访,才有了下文。
    “容砚……”星湖的庄主不再是昨天的狼狈模样,衣冠整齐。他低眉沉思片刻,有些纠结地召来慧生阁律:“查查我一百来年前的那本手记放哪了。”
    慧生阁律规整端正的字体闻言解构,又迅速重组,化成一行字浮在三人面前:在顶楼永无忧左侧近窗的书桌脚下。
    永无疾温润的浅笑一僵:“劳烦帮我取来,顺带告诉永无忧去领慧生阁全阁上下一个月的清洁整理。”
    纪开云看着永无疾额角掩饰不住的青筋,默默在心底替永无忧想象了未来一个月的灰暗。
    慧生阁律平素没少受永无忧的气,领命而去,不多时用灵光托着一本破破烂烂的小册子回来,又欢欢喜喜地跑了。
    永无疾掸走上面的灰尘,凭记忆翻到了中间偏前的一页,交给岳初晓:“她背后有许多内情,我不得而知。一百多年前姜守道继位引虹宗主,我参与典礼时被他邀至无人处,他告诉了我一些事,我又结合了过去与傅不惑的往来,得出了这么一段与容砚有关的往事。”
    “当年我以为是他初上任还不通交游之术,想拉拢星湖贬低锐霜,用了个愚笨的法子。现在想想姜守道可能别有用意,只不过非亲眼见,非亲身历,旁人所述,不可尽信。”
    岳初晓接过他的手记。
    封皮由于长期被当成桌垫有些破损,里面的纸页倒是保存地极为完好,墨字如同昨夜新干。世人说字如其人,永无疾的字迹与他服下易容丹变化出的模样给人的印象相当一致,君子相在星湖外的山壁上有所体现,在这薄薄的纸页上也分毫无差。
    永无疾记性很不错,翻到的那页开头就是他们在书堆里找了一夜的名字,只不过后头又缀了两个字,合为“容砚恶徒”。
    容砚居然还有弟子?不过她辈分修为俱高,收徒倒也不是什么出乎意料的事。岳初晓没有多在意,准备一睹这位在正史被雪藏之人的样貌。
    和所看过的所有史书一样,永无疾并没有关于容砚前半生的笔墨,而是直接从她成为引虹宗太上长老写起。
    “引虹太上长老容砚闭守山门,不问他事,门下无弟子久之。又受宗主再三邀请,推脱不得,出住处商议本脉收徒传承一事。于引虹瀑桥遇一外门弟子,见其举止守礼,合乎眼缘,便将其当场纳为弟子带回山门。容砚另托另一长老告知宗主此事,不再亲身赴会。
    这位有幸被收为太上长老亲传弟子的少年当时年岁不明,只知道姓岳,名唤期缘。此事一时间成为引虹上下笑谈,皆笑岳期缘好运,父母有先见之明,取了一个好名字,沾名字的光成了容砚长老的徒弟。
    岳期缘当时卑劣性子不显,端一张温良假面,既不以侥幸成为容砚首徒为傲张扬待人,亦不因此谄媚他人,时间渐久,嗤笑声渐隐没,攒下了好名声。
    数年后,他与年少青梅的同宗师妹尔文结为道侣。不久借口师父需要闭关为飞升做准备,闭锁山门,岳期缘携妻出引虹到凡间,名为历练,实乃暗藏祸心。
    容砚修为深厚,岳期缘自愧资质,妄想师父灵力,一步登天。于是私交锐霜门傅不惑,以利相诱。傅不惑与其勾结,假借‘岳期缘有难望师父相救’一说逼得容砚出关。天道有眼,容砚未入陷阱,反而因祸得福渡劫飞升。
    岳期缘自知事情败露,藏匿容砚所存灵物,与道侣尔文远走凡尘不敢再回引虹宗门。时任引虹宗主压下丑事,暗中命人搜寻恶徒,死活不论。
    尔文不知情岳期缘所犯欺师灭祖恶行,在数年后终于明悟道侣乃卑劣之人,暗中向宗门回报岳期缘的行踪,引数人欲押岳期缘回宗问罪。本为弥补先前识人不清的过错,尔文却在围杀之时被气急败坏的恶徒斩首杀害,魂魄散尽,实在可叹。
    岳期缘陷害恩师,手刃道侣,借师父灵宝之力残杀同门,万死不掩其咎,只可惜此人终究成功脱身,至今生死不明。
    即便是引虹宗,也恼恨宗门出此败类成同门污点,唯恐遭口诛笔伐,抹黑引虹声名,特意自史书中删去所有有关岳期缘的内容,连累其师容砚尊者也未得到后人应有的万千赞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