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其他小说 > 谋道 > 第99页
    炖、炖汤?用这么小的鸽子?
    在纪开云这样的年岁,还没有历经太多风霜,总会对幼小的生灵有许多怜悯之心,觉得遇到了就是缘。他想起一向安宁没有其他动物的结界之内,把鸽子从自己袖子中抖出来,鼓起勇气捧着它向山主寻求准许:“岳先生,我可以养它吗?”
    傻乎乎的幼鸽落在岳初晓眼中倒是特殊之处非常鲜明,虽说是生于神山境中,但作为凡兽,灵骨天成依旧是极为罕见的情况。不过这到底是纪开云的游历,也是他的缘分,只要他愿意,自己自然不会干涉:“随你。”
    谢过其他善意的纳霄城人,纪开云将其他东西收好,只留唯一的活物站在自己掌心。既然下定决心要把它养起来,那总得给这鸽子取个名字。
    是在纳霄城遇见的,那就得留点纳霄的气息在它身上,名字最好也与这个城池有关。纪开云一边继续闲逛,一边思索地将目光投向所能及的各处,等到回过神来,他忽然惊觉不知不觉间盯着岳初晓的脸看了太久,慌忙垂落视线,看着自己的鞋尖,不自在地掩饰情绪:“……岳先生,你觉得它叫什么比较好?”
    岳初晓咬着一块纳霄特产的糖糕,早在千年岁月里习惯了他人对自己长相的注目,没有把刚刚纪开云的失态放在心上,漫不经心掸去掉落的碎屑:“自己想。”
    深思熟虑后给几个孩子拟定备好的小字已是他取名的巅峰,眼下要他现编个名字,除了按照那撮红绒叫声“小红”外暂时别无思绪,还不如让纪开云自己想办法。
    纪开云有心想要解释自己方才的行为,视线再度抬起,佯作在观察岳初晓身后的街道,不经意瞥见一家酒坊挂着“载酒胜日寻芳”的招牌,觉得整句话颇有意境,特别后两个很好听,眼前一亮:“‘寻芳’如何?”
    岳初晓循着他视线看去,同样看到了那副招牌:“……你喜欢就好了。”
    虽然在这几句话内敲定了寻芳的名讳,纪开云却仍然看着那几个字,缓缓流露若有所思的神色:“岳先生。”
    “嗯?”
    纪开云手上给寻芳顺毛:“我能喝酒吗?”
    “酒”此物纪开云只在偶尔入凡时见过别人喝过,那些人喜爱陶醉的模样与醉后百般的丑态给他留下过深刻印象。
    使他忍不住好奇它到底是什么味道。
    “你想试试吗?”细微的酒香散在充满其他食物气味的空气中,岳初晓回忆曾经被岳珥诱哄着抿过一次酒液的感觉,其实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对它的苦涩辛辣上瘾,“钱给你。”
    纪开云摇摇头,或许是今天过于兴奋了,胆子也大了不少,他从袖中翻找出存起来的铜板,拉住岳初晓笑起来:“岳先生,我请你。”
    岳初晓下意识想拒绝,话到舌尖又不忍心看他那双眼中露出失望:“好。”
    少年行动力强,上一刻刚得了允许,下一刻已经站到了酒家的柜台前,毫不犹豫地选中了整家店最贵的酒:“这个,来一坛。”
    掌柜刚刚送走上一位客人,又来了一个大单,当即笑得看不见眼:“仙长不愧是纳霄山主青睐的人,眼光就是好,要知道我们整个纳霄拜祭典用的都是我家这酒。”
    说着,他假模假样地迟疑片刻,说看在山主大人的面子上,要给纪开云一个折扣。
    纪开云不通市价,不知道掌柜报出来的数比原本的定价还要高上三成,倾尽私房钱堪堪够到酒价,高高兴兴地接过被免去差额的一小坛酒,又听着掌柜好心地叮嘱在城的另一边有清静而适合品酒的园林景地,深以为然地朝岳初晓道:“岳先生,那我们走吧。”
    掌柜的行骗手法在岳初晓面前相当粗陋,他目睹了一切:“……等一下。”
    在他看来,那点被掌柜坑走的钱不多,但到底是年轻人辛苦存下的积蓄。
    直到岳初晓出声,沉浸在多赚到钱中的掌柜才突然察觉了他的存在,不妙的预感顿生:“这位客人什么时候来的?”
    难道被他发现了自己的作为?掌柜抱着侥幸的心态想,话又说回来,这些修士高高在上,又是生面孔,不该知道纳霄酒价的才对啊。
    灵力凝作玉盏,澄澈的酒浆置入其中,浅浅倒映着周边的景致。
    有风徐来,吹过酒面,连带揉皱竹影亭台,稍久后恢复平静,照出了一双少年眼眸。
    虽然酒坊掌柜话语掺假,但所谓的园林景地倒是确实存在。
    岳先生拆穿掌柜算计后,纪开云拿回了被多要走的那部分铜板,仔细寻觅了一处人少些的角落。
    寻芳在一边自己跳着玩,纪开云现在不想管它。
    他不是没遇到过怀着恶意的人,但在先前纳霄城民的对比之下,酒坊掌柜的小心思就显得格外突出。
    “由于自己的愚蠢遭受了他人的欺弄,连小事都没有做好”的念头没有随着时间消失,反而在心底越发沉重且难以忍受,让纪开云心不在焉地咽下了一大口酒。
    辛涩与灼烧感同时在喉间漫开,纪开云呛咳一声,双瞳蒙上一层水雾:“这真的是最好的酒吗?把这个用在祭典上面,纳霄山主不会生气的吗?”
    “纳霄山主不会生气。”岳初晓只给自己浅斟了一个杯底,喝完就散去了灵力构成的白玉盏,好整以暇地看他,“喝不来酒吗?开云。”
    纪开云缓过了劲,唇舌间逐渐回甘,嘴硬道:“怎么会。”
    他依稀记得幼时父亲好酒,每日必饮几杯佳酿,自己身上带着他的血脉,怎么可能会被区区一小杯酒难倒。
    岳初晓舒展了筋骨,往后仰倒在亭子的栏杆上,支着头笑:“那你慢慢喝吧。”
    果然事情到了自己身上才能感同身受。哪怕是知道灵药苦,会常常给杨柳准备些甜食,纪开云也从未有那一刻与天天和苦药作伴的小师妹如此共情。
    他垂下眼看着盏中晃荡的酒液,离开了仙门比斗的场合,腕上的限灵镯不能再随意取下又带上,即使悄悄动用了灵力也只能做到勉强模糊了味觉,但足以做到一饮而尽。
    随后,纪开云看向了一旁的酒坛,趁岳初晓没有发现自己用了灵力立即想要将其中剩余的酒也一并解决了。
    岳初晓一错眼的工夫,看到的就是纪开云抱着空空如也的酒坛,酒劲上脸,满是压抑不住的红。
    “……”
    倒霉孩子,你在用你将近元婴期的修为躲过限灵镯的禁制干什么事?
    灼热感从胃部泛开,逐渐集中到头部,纪开云有些晕乎,站起身想吹吹风,倒是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喝完了,我当然能喝酒。”
    “走两步我看看。”除了面色,纪开云看上去还是非常清醒的,岳初晓对表象产生怀疑,“你不会醉了吧?”
    “当然没有。”纪开云摆了摆手,满脸认真,随后整理了衣摆席地而坐,“太高了,我休息一下。”
    刚才应该看好他的,瞧瞧,都说胡话了。
    岳初晓叹气,起身朝他伸手:“别坐在那里,过来。”
    值得庆幸,纪开云就算被酒模糊了神智,按他的性格也不至于做出些又犟又傻的事,无比乖巧,顺从地牵住了岳初晓的手。
    应该也是酒的作用,体温摸上去偏高,岳初晓原以为只要稍微用力,纪开云就能随着起来,不料他却纹丝不动,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
    正玩得无聊了的寻芳瞥见了新乐子,蹦跶着就过来开始琢磨纪开云撑在地上的手,尝试用喙研究那片皮肤的软硬。
    纪开云像是毫无感知,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赶开了寻芳,另一只手也抓住了岳初晓。
    “开云,是喜欢坐在地上吗?”岳初晓不知道醉鬼的视角中是什么样的世界,怕如果自己采用强硬的方式会让纪开云做出诸如在地上打滚的事,放软了声音。
    纪开云摇头:“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