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羲又多拔了几株野菊花。
    一旁看戏的胡茜左右为难,她不知道该帮谁,就像她母父常说的那样——手心手背都是肉。
    “诶,你们看,那个人是谁?好眼生,从来没见过。”胡茜突然指着前方大声朝两人喊道。
    这小道前方有个男人,脚步走得很慢,神情看起来跟她们一样惬意。
    他脑后的发髻有些凌乱,似乎是用一根枯树枝别住的。五官清秀,眼睛又圆又亮,身形瘦削,穿着件没有花纹的浅绿色衣衫,整个扫一眼下来居然看不出年纪。
    林彩也扭头瞥了一眼这突然出现在村中的陌生男人,朝着同伴有些困惑道。
    “你们说,他像是来这里拍花子的吗?”
    胡茜和小羲都不说话。
    那男人拐进向左的一条岔路,往里走只有一户人家,宁宅。
    林彩震惊地望了一眼小羲,拔腿往前跑,小羲和胡茜也跟了上去,三人气喘吁吁站在木门前,有只老态龙钟的芦花鸡走过,在林彩脚边拉了一泡,林彩差点跳起来了。
    按照常理来说,那男人现在应该站在宅子门口,现在却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小羲也觉得困惑,她往四周望了望,震惊到瞳孔微张,院子里怎么多出一棵树的树冠。
    “你娘去哪里了?你先去找她,我们在这里守着,你就说家里进贼了!”
    小羲实在是不喜欢别人对她发号施令,她朝着林彩冷脸,已经不打算再给她面子了。
    “这里是我家,你们走才是。”
    “小羲,你怎么这样?要是那人突然从你家里哪儿窜出来把你拐走了怎么办?”
    林彩也有些生气了。
    芷溟此刻也回家来了,她其实只离开了半天,可瞧着发丝上都是霜,像是出了一趟远门,肩膀上还挎着一个小羲从没见过的深蓝色布包裹。
    “娘,你找到那种香料啦?”
    “芷娘子,你家里刚刚进了一个陌生男人!”
    芷溟不知她们是否在玩笑,可她懒得理这几个小孩,连敷衍的话也不想说。
    陌生男人,信使还是小贼?
    有些族员会托人给她来信,也是来一趟就走。
    她前脚刚迈进正厅门槛,小羲已经跟了上来,满怀期待地试探着开口道。
    “娘,你下次去哪里,能不能也带上我?”
    “不能。”
    “还有,我不是你娘,你直呼我的名字就行。”
    芷溟也不明白这女孩为何一见到她就喊她娘,喊了这么多年,她无论如何纠正,她都不愿意改。
    她将那包裹打开,里面是形态各异的珍珠蚌,幽冥洞那里的蚌她都搜寻起来,打包带走了。
    她不想在江底一个个开,那里太暗了,她分辨不出哪个更好。
    小羲的神情蓦地黯淡下来,攥着的几株野菊花被双手大力揉成萎靡的一团。
    “做功课,洗漱,上床睡觉,还要我再说?”
    芷溟掏出一把银色小刀,行云流水地一个个开蚌。
    她干得很快,小羲功课做完了要去洗漱的时候,芷溟已经上床睡觉了。
    正好要去灶台处舀水,小羲从那儿走到了院子里,门口横七竖八堆满了干柴火,挡住了任何想要进去的人。
    小羲盯着那堆柴火发呆,她现在如果要拨开这些东西进去,是不是会惊动母亲。
    她重新折返,想着还是先洗脸明天再说,一转身,灶台处居然多出来一个人影,就是白天见到的那个男人,他神情恍惚,还伴着淡淡的哀怨。
    她们俩对视许久,他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先开口了。
    “你叫小羲是么?我能冒昧问问,你爹是谁?”
    “不知道。”小羲坦然回他,她觉得这男人好像没有恶意。
    “不知道?”
    宁合有些想哭。
    他自己觉得只离开两三个月而已,可对她来说,这段时间许是太久了吧。
    因为他离开太久,所以找了别人是吗?现在孩子都有了,证据摆在眼前,跟那时候自己错认黎垣与她的关系完全是两个性质的事。
    “你,认识云衫吗?”
    宁合吸了吸鼻子,心内仍残存一丝希望,芷溟并非心软过度的人,能让她养孩子,只能说明这孩子是她至交好友的。
    “认识啊,云姨经常来找我娘,她们总是在商量事。”
    宁合眼圈红透了,越想心里越是有一股无名火烧到心口,惹得他又哭又笑,觉得世事太过荒谬无常。
    难道要他当她的继室吗?这算什么?
    “为什么问完我爹又问云姨啊,你认识她们吗?不过我一出生就没见过我爹。”
    宁合环顾四周,这地方实在太像原来母父留给他的宅子了,可是此地太脏东西太凌乱,该是没有被认真打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