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然全部都记得。
    宁合心里五味杂陈,他弯腰凝视着床上的女人,她睡得很沉,呼吸平缓。
    他试了试她额上放着的手帕,那热度,大抵需要换一块了。
    又大胆拿手背碰了一下她的脸颊,那么烫。
    忽然他的手腕被她握住了。
    被发现了,宁合倒也不是太惊讶,毕竟她会些术法,应该不会像凡人一样身感风寒。
    所以,是什么苦肉计吗?
    “你回来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她好像因着咳嗽太久,嗓子真的损坏了,哑哑的,莫名让宁合想起蚕吃桑叶的声音。
    只这一句,就击溃了宁合的心防。
    是啊,他为什么不来找她?明明她们两个终于有机会在一起了,但他好像,还是在害怕什么……
    宁合的声音有些发颤。
    “你不是都已经有孩子了吗?再找第三第四个男人又能怎样?”
    “那是羲和!那是你拼死也要救出来的那条龙!”
    芷溟也懒得再装了,她坐起身将他箍在了怀里,生气地往他屁股上狠狠招呼了两下。
    “什么?”
    宁合难以置信。
    她就是羲和天神?
    对啊,芷溟叫她小羲,自己怎么没想到呢?
    “你到底在想什么?你为什么都不相信我说的话,为什么走之前还要说那时你才信我了?”
    芷溟越想越气,开口说话的声音大得要把他耳膜震破。
    “你打我做什么?”
    宁合有些委屈地撅起嘴,但心间生长出的隐秘欢喜是那么温暖绵长。
    她居然真的等了自己十年。
    与其让他相信她等了他十年,还不如让他相信她真的娶了别人,有了孩子。
    “如果我没有回来,你还会继续等我吗?”
    宁合现在觉得自己的屁股都不是自己的了,又酸又痛,她的力度也太大了些,他本想揉一揉,然后芷溟就把他的手摁住了,自己上手替他解忧。
    那样酥麻的感觉让宁合又想入非非了,他克制着某处的蠢蠢欲动,不想让自己失态叫出声。
    忽又听她闷闷不乐开口道。
    “反正我有两百年寿命,总能等你一百年。”
    “一百年?我不信。”
    宁合咧开嘴笑了,他乖乖贴着她,享受着熟悉的凉意,却察觉到她停了手上的动作,一颗心怦怦乱跳,他还以为她下一秒就要开始吃他了。
    他转过脸去,却见到她的眼睛,在这冷如霜华的月光下,充盈着沉沉的忧伤。
    “宁合,你现在到底是人是鬼?”
    “我都不敢开灯,我怕你被灯一照就不见了。”
    宁合的泪,猝不及防地大颗大颗往下掉。
    “我现在不是人也不是鬼,是树妖,这副躯体,是做灯的那个神使留给我的。”
    “泽湄竟然什么都算好了。”
    “她就是泽湄?”
    “可你,你不是她,对吧?”
    宁合总觉得芷溟不是他前世碰着的那个女人,她们俩说像,也不像。
    这也是他在塔的顶层困住的那些时日才想通的。
    “对,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我的娘,也是我的姐姐,这个故事太长了,但我可以慢慢说给你听。”
    芷溟得知他是妖,不是鬼魂,心头的担忧终于化成云飘走了。
    她抽身出去,走到桌前燃起那盏琉璃灯。又打开半人高的双门黑木柜子,在柜子的第二层取出一个漆盒,盒子打开,里面各种形状的珍珠光芒盈盈,缭乱人眼。
    而她就这么随意地将它们洒在了琉璃灯的四周,有些不小心滚下来,噼啪落在地面。
    “我一直在找,可是就是找不到比那颗更好的。”
    “只要是你给我的,就算是石头我也喜欢。”
    两人双脚浸在这如浓汤一般的黑暗里,思绪伴着这橙色的明亮蝴蝶群光点一起漂浮,宁合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似的。
    就好像,他还是那个母父姐姐都已离他而去的普通人,他在自己的屋子里待着太过孤单寂寞,托腮对着灯做了个美梦。
    梦里的他,也惊天动地干了一回大事。
    梦里有个女人深爱他,只爱他一个,说着愿意等他一百年的情话。
    曾经走路一瘸一拐的那种滋味,他现在都还记得。
    她的怀抱温柔炙热,挤得他有些喘不过气,眼泪又忍不住落下来了。
    是梦又如何?反正春-梦终会了无痕的。
    忽然,他好像闻见一股气味,是芷溟的,又不是像是她的。
    此刻她身上烫得惊人,好像真的生病了一样,但更令他惊奇的是,她身上的触感。不再是滑得像绸缎一样握不住,而是按下去的时候能感觉到明显的回弹。
    宁和蓦地脸有些红。
    “芷溟,你身上好像是光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