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票的开票者是她的母亲,而小公寓则来自父亲。
    乐睇看完後,将那两张纸放回信封中。
    「这是什麽意思?」
    「只是两份结婚的贺礼。」
    「他们怎麽会知道?」
    「他们对你的事情并非一无所知。」林律师语带保留地说。
    乐睇目光一冷。
    「你是指,他们找人监视我?」
    「那是他们关心你的一种方式。」
    「关心?」
    从不出现在她的面前,就只是像某种实验的赞助者般听取观察者的报告……这就是他们所谓的关心?
    乐睇原以为自己会被这两字激怒,但是到了最後,她只是云淡风情的一笑。「请转告他们,我会过得很好,谢谢他们的关心。」
    「我知道了,裴小姐,祝你幸福。」
    「谢谢。」
    律师离去後,乐睇原想将信封撕碎,再下手的前一刻,她忽然想起「圣光育幼院」的院童与院长奶奶。
    她决定把这两笔「贺礼」转送给养育她的育幼院。
    「叩叩。」
    门板上传来响声轻敲,乐睇再转身之际,顺手将信封放进化妆台的抽屉里。
    「请进。」
    「嗨,乐睇。」一张清秀的脸儿探进来。
    「怡文!」乐睇笑道:「快进来,我正在等你呢!」
    贝怡文是贝一苇的二姐,今天她将担任她的伴娘。
    「你好漂亮!」怡文笑着拥抱自己未来的弟妹。
    「这归功於小麦,她今天五点就把我从床上挖起来,然後用桌上那些瓶瓶罐罐,以及她手上的那些工具整整荼毒我四个小时,於是乎我就变成你现在看到的这副模样了。」
    小麦是某位元亚洲天後的御用造型师,负责包办乐睇今天所有的造型。
    「谢谢夸奖啦!」小麦装可爱地用娃娃音说完,还奉送一记飞吻。
    「哈哈!」
    怡文超喜欢这个未来的弟妹,她有种综合了精灵与顽童般的特质,说话的时候眼睛总是闪闪发亮着,她是如此的独一无二,难怪一苇对她始终无法忘情。
    「贝小姐,你的礼服我已经准备好了,请到这边变身吧!」
    「好,看我变身成月光美少女~~」
    怡文随小麦进了更衣间,更衣时,怡文忽然想起弟弟的嘱咐。
    「对了乐睇,我出门前一苇要我问你,你的手机是不是没电了,打电话到饭店也没人接,猜想你大概还在小麦的工作室,他没办法联络上你。」
    「手机?」乐睇从包包深处挖出手机一看,果然没电了,难怪今早贝一苇没有打电话来。「糟糕,我一忙都忘了,不过我有备用电池。」
    一装上电池重新开机後,果然涌入一堆简讯。
    乐睇一面check简讯,一面顺手开了一罐矿泉水喝。
    几乎都是贝一苇传来的简讯,从叫她起床到通知她已经出发前往饭店,十几封简讯使乐睇边看边笑。
    直到她看见多丽传来的简讯,笑意从乐睇唇边隐没——
    「诺夫斯基老师病危,高雄县XX医院十二楼特等病房。」
    矿泉水瓶从乐睇手上落下,水从瓶中流出,浸湿了白纱礼物的裙摆。
    老师……病危……
    乐睇用发抖的手回拨多丽的电话,希望这则简讯只是个恶劣的玩笑。
    电话只想了一声,立刻被接起。
    「喂,多丽……」
    「老天!乐睇,你怎麽现在才回电?你知不知道老师一直在找你,他从巡演结束当天就病倒了!他……」多丽忽然爆出痛哭,「他快不行了……你快来!快来……」
    乐睇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天啊,是真的!居然是真的……
    「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乐睇当机立断的拿掉头纱,脱掉新娘礼服,踢掉高跟鞋。
    换装完毕的怡文一走出更衣间,就看见乐睇竟换回平时的穿着,礼服与头纱被弃置一地,怡文呆住了。
    「乐睇……你怎麽了?」
    乐睇望住怡文,脸上满是泪水。「怡文,对不起,我有重要的事……我必须马上赶到医院去。」
    当怡文意识到乐睇打算做什麽,她的小脸渐渐发白。
    「去医院?可是……你和一苇的婚礼就要开始了——」
    一苇……想到自己也许得不到贝一苇的谅解,乐睇的心坎一痛,一种近乎窒息的感觉攫住了她。今日她从这里离去後,两人也许就真的形同陌路。
    「对不起,我想今天没有婚礼了。」
    「不要……」怡文的眼眶登时红了,颤抖地道:「一苇很爱你,他真的很爱你!如果你走了,他……他会受不了的……」
    怡文的话几乎扯碎她的心,乐睇挺快的闭了闭眼。
    「对不起!」
    说完,她抓起包包,头也不回的夺门而出。
    乐睇没有见到罗曼、诺夫斯基的最後一面。
    就在乐睇抵达医院门口时,罗曼、诺夫斯基的心跳停止跳动,心电图拉出怵目惊心的一直线,发出刺耳的悲鸣。
    当乐睇冲进特等病房时,医生正在停止急救,记录下罗曼、诺夫斯基的死亡时间。
    一代现代舞大师,与世长辞。
    舞团团员们放声痛哭,在一片嚎啕声中,乐睇的喉咙紧缩,眼泪乾涸,如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般立在罗曼、诺夫斯基病床边,凝视他无喜无怒的容颜。
    一名护士拉起白布,正要覆上诺夫斯基的脸,乐睇却制止她。
    「不,还不要。」
    像是能够体会乐睇的心情,护士退到一旁,收拾散置一旁的急救用具。
    在这时刻,乐睇的脑中忽然掠过许多过去的片段,但她想起的尽是罗曼、诺夫斯基破口大駡的怒容,以及被舞团开除时,他那严厉、疼惜又失望的眼神。
    很少人见过罗曼、诺夫斯基的笑容,他总是像只一掌拍在倒刺上的狮子般暴躁,可是,在这一刻,乐睇却如此想念他吼人的声音。
    「乐睇……」
    乐睇茫然抬首,看见哭肿了眼的多丽。
    「多丽,我没有赶上。」
    「乐睇……」她深吸一口气,忍住眼泪道:「这是老师要我交给你的。」
    乐睇接过多丽递给他的一缄信封。
    打开信封,里面是几份档。
    「老师把舞团交给你了,这是老师最後的心愿。」
    乐睇咬住下唇,一种不可抑遏的悲痛使她哽咽。
    她摇头,「我办不到……」
    她明白,交到她肩上的,是多麽巨大的责任,巨大得几乎令她承担不起。
    「你可以的,」多丽含泪拥抱她,「我会帮你,我们都会帮你的。」
    乐睇仰首,努力将泪意咽下。
    她撑得起这份重责大任吗?她不知道,但她只能全力以赴。
    过去,她曾让诺夫斯基失望,这次,她不会再重蹈覆辙。
    国际级舞蹈大师辞世的消息,很快的成为全球媒体关注的焦点。
    身为「诺夫斯基舞团」的继任负责人,乐睇除了遵照遗嘱,安排将诺夫斯基的遗体送回俄罗斯安葬,亦必须应付所有的采访。
    媒体对来自台湾的裴乐睇充满兴趣,她生长於育幼院的过去与舞蹈经历被一再拿出来探测,但乐睇从不随之起舞,她从来就不惧怕蜚短流长,她只在乎一件事——
    维持舞团,并让诺夫斯基的舞蹈精神,透过她的手传承下去。
    乐睇开始策划罗曼、诺夫斯基的回顾展。
    与探索频道合作制作纪录片,缅怀罗曼、诺夫斯基传奇的一生。
    安排世界巡回公演。
    以罗曼、诺夫斯基名义成立基金会,资助有天分有才华的舞者。
    着手规划成立罗曼、诺夫斯基舞蹈学院。
    这些事情,花费乐睇十五个月的时间。
    十五个月过後,乐睇宣布将舞团的事暂时移交给副团长多丽,闭关三个月。
    「乐睇,你怎麽会突然想要离开舞团三个月?」多丽忧心忡忡得问。
    「为了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