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额呀。”Cindy手肘拐了拐陈念，扬扬眉。
陈念心领神会，“谢谢Frank和Aidan。”
从饭店出来已近十点，Frank抚着肚子，“各位怎么回去？我车停在公司。”
Cindy举起手，“我也回公司取车，Ines，送你？”
陈念晃晃手机，“我叫车啦！”
“那Aidan呢？”
蒋律耸耸肩，“我走回家就行。“
陈念眼瞧着Cindy和Frank的背影渐行渐远，不自觉卸下双肩；撇头发现蒋律还站在原地，两手插袋，“等你上车我再走。”
“哦。”陈念下意识又确定一遍司机的位置。
马路上人影稀疏，路灯下两个身影隔出了一人的距离。司机的位置卡在四岔路口，慢吞吞，很久都不见调头。陈念不好意思地望向蒋律，“Aidan，要不然你先回去？司机很快就到了。”
“没事，不着急。”
她不好意思再继续推脱，只能绞尽脑汁想一些工作上的话题；好在蒋律不算难聊，两个人有来有往，商务味十足。
“车来了，我回去啦。”陈念如释重负般舒口气。
“嗯，路上当心。”
大脑高速转动一整天，疲惫来得后知后觉。她头倚着车窗，一只手放松着酸胀的肩颈，默默感叹社畜的「不易」。
回到寝室，她快速洗漱完毕，等不及一头扎进软乎乎的被窝；正打算关机睡觉，又赫然清醒。
蒋律：【到寝室了吗？】
陈念：【嗯，不好意思刚看见信息，已经到寝室了。】
蒋律：【好的，早点休息。】
陈念习惯性编辑【晚安】二字正要发送，思考几秒后又觉不妥，于是改为【好的】。
对方没再发来什么；陈念轻叹一声，自问自答，“比老邵的邮件更可怕的是什么？是老板发来的短信。”
第9章 救场
明明是美好的周六，陈念却没敢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没有「实习」这座大山，却有另一座「科研」大山挡在面前，每多赖一分钟床都能滚石塌方，狠砸她脆弱的神经。
此刻她正对着桌子上厚厚一沓问卷发愁；手写难辨的数据、敷衍的作答、被漏答的问题，整理之后有效问卷所剩无几。
方妍则难掩一副万里长征快要结束的欢喜模样；“放心吧，我都筛选过了。数据样本参数足够，别愁眉苦脸啦，给姐笑一个。”
“你当然开心了”，陈念垂眉耷眼，“数据只是第一步，论文才是重头戏。老邵原话：将数据分析结果做一次与跨学科理论的结合，至于跨什么学科，自己看着办。”
“你读本科时老邵就这么难搞吗？还跨学科结合…我们对别的学科哪有那么深的理解啊？”方妍一脸同情，“他老人家问我要不要和你一起写，我果断拒绝。我导师那双死鱼眼天天盯着我就够烦了。”
“简直就是大海捞针，关键我连针长什么样都不知道！”陈念双手托腮，两眼迷离；有种被扔进无涯学海，任她如何扑腾都等不到营救小船的绝望。
“问问你爸呢，和法律可以结合吗？”
“结合什么？恶意出题刁难学生的老师该接受行政处罚吗？”
“哈哈哈哈哈哈！”
正午时分，斜射而进的阳光晒得人脸颊发烫。陈念特意选了临窗的座位，觑几眼窗外草坪上的眉开眼笑，再对着琳琅满目的理论书籍发愁。老邵自认慷慨的给了她一个月时间撰写论文摘要和大纲；难度不低于在茫茫人海找到匹配度100%的另一半。
“邵老师，您能给我提供点方向和思路吗？”某一日课后，陈念不得不腆着脸向老邵求助。
“多去知网钻研相关论文。我上个月读到一篇将语言学和生物结合起来的论文，很有创意。你好好琢磨，多花时间、多费心思、多动脑子。实习固然重要，但学业还是第一位的。”老邵翻着手上的书，圆溜溜的眼珠越过厚厚的玻璃镜框横扫陈念的脸；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是在旁敲侧击。
“好的，邵老师，您放心，我一定出奇制胜。”陈念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开始胡言乱语。
“倒不用太出奇。”老邵合上书，“我们的目标是...”
“发核心期刊...”，陈念无精打采地回应。
自那天后，陈念每天走路时在想，吃饭也在想，甚至连做梦都在阅读参考文献。
学术界最不乏创新思维，相对容易结合的学科早就被人写完了，出奇制胜的也不在少数；比如有和物理学、心理学结合的。陈念看得似懂非懂，更别提还要结合数据做系统分析导论。
这一日在茶水间，Cindy忍不住拽着陈念到角落，“你最近琢磨什么呢？天天看上去魂不守舍的。”
“啊，我犯错误了吗？”陈念顶着熊猫眼，吓了一激灵。
“那倒没有，我只是看你天天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好奇。”Cindy抚着她的秀发，“记住，脑子动多了容易秃顶。”
原本是逗乐的玩笑话，没想到陈念委屈巴巴撇撇嘴，“难怪我这几次洗头，头发大把大把的掉，掉的我都心疼。”
“到底怎么了？”
陈念叹口气，三两句解释不清，加上她自己也没琢磨明白，说得前言不搭后语。
Cindy听得云里雾里；耸耸肩表示很想帮忙但听不大懂，因为她是个学渣并且已经毕业快十年了。
真，爱莫能助。
“你们聊什么呢？”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着好高深的样子。”
“Aidan...”，陈念转过身，一时错愕忘记接话。
Cindy眼睛一亮，“哎呀，我们Aidan可是学霸呀！”她努努嘴，“Ines有课业上的难题，可是我听不明白。你有空伐？帮帮小学妹。”
蒋律浓眉一挑，抿了口咖啡，点头应道，“你跟我说说？”
陈念不知如何招架，求助地望向Cindy；对方做了个口型鼓励她，“说呀！”
陈念定定神，提纲挈领地介绍了课题目标、科研手法、主要数据分析结果等。眼下的困境是需要找一个合适的跨学科理论框架，将这些数据整合在一起并推导出相应结论。
蒋律目视窗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什么时候要？”
“还有三周时间出大纲。”
“哦，那时间很够。不确定我能不能帮上忙，不介意的话，数据分析结果和问卷样本先发一份给我。这周末我找时间去趟书城。”
陈念花了几秒反应，“真的吗？”
蒋律撇过头，笃定地嗯了一声，“课题听上去蛮有意思的，我尽力。”
“如果方便的话，我可以和你一起去书城吗？”
“周日下午？具体时间我们信息沟通。”
“嗯嗯嗯嗯，麻烦Aidan了。”陈念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哈哈，不一定能帮上忙。别客气。”
出了茶水间，陈念还沉浸在刚才的对话中。怎么好好的找蒋律求助了呢？他居然还答应得那么干脆...老板竟然会帮实习生找论文理论框架...怎么办？周日要请他吃饭吗？单独见面该说什么？
心里的小鼓一直擂到周日清晨，和蒋律的对话框依然安安静静。
陈念坐在图书馆，隔几分钟就下意识点亮屏幕，又不敢主动发信息询问。苦憋这么多天，研究毫无进展；想到这，愁云弥漫心田，笃定「搞科研」于她大概率是死路一条。
蒋律：【不好意思，刚从客户活动那边抽开身，我们约下午两点书城见？】
陈念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好的，实在麻烦了。】
蒋律：【不客气。】
等到书城门口，陈念才明白「刚从客户那边抽开身」这句话的含义。
蒋律穿着衬衣西裤，坐在正门右侧台阶上，身侧还有一个小登机箱。书城门口人来人往，错身路过，时常有人侧目。他低头专注屏幕，偶尔会收起脚，间或抬起头活动一下脖颈。
陈念没有立马上前，眼前这幅场景于她既熟悉又陌生；仿若将她拉回和韩志在一起约会的时光。她很少迟到，却莫名贪恋「被等待」的感觉；小女生的心思弯弯绕绕不着边际，不知为何竟联想起那段经典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