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这么早？”
“早起跟你爸去爬山，老贼怎么了？”
蒋律并没有解释太多，只说想留点把柄以备不时之需。
彭女士沉思片刻，“George做事一向很谨慎。”
美国行业内对行贿受贿的金额卡得很紧。严格算起来，送客户和政府官员50刀以上的礼卡就算有问题。可实际操作时没人会傻到明目张胆送客户几张大额礼卡。
这些年George抢客户的手段一流，用钱用女人都有；可他和客户之间的往来明面上让人挑不出毛病。
“你说他给客户行贿两千刀一张的棒球赛门票吧，可他自己就是俱乐部VIP客户，一年几万刀会费砸下去，票面金额却只写了50刀，完完全全合规操作。
你说他领着客户去丹佛滑雪，可人家说雪票是公司福利免费发的，额外多出来的做了顺水人情。你说他给客户送了个前凸后翘的妖艳女人，可他说这是朋友家的女儿，自己不过牵线搭桥做媒。吃喝玩乐这块的账目可操作性强，客户也不会傻到吐露出这些灰色地带的操作，大家心知肚明。”
彭女士一口气说完：“他犯事了？临退休了还这么不安生？”
“没事，我就随便问问。”蒋律轻描淡写。
“你别跟他比阴招，比不过的。”
“我心里有数，放心。”
第42章 天道好轮回
最近半个月，George兴许是换了目标，又或是不肯再自找没趣，他彻底偃旗息鼓，不再刷存在感，更降低了发送工作邮件的频率。
然而这几日，蒋律和Frank突然取消了所有本土会议。两个人行色匆匆，起早贪黑，大有在办公室安家的架势。
以Cindy多年的经验来判断，这绝不是小事。再看Frank额间的川字纹，恐怕有人会凶多吉少。
“受不了，Frank那的气氛太压抑了。”Cindy送完午餐出来，“两个人一直在和总部开会，兴师动众的...不会要裁员吧？”
“不会吧…”
Cindy自我安慰般的：“去年业绩那么好…不应该啊。那还会有什么事？我也没听说丢了哪个大客户啊…”
陈念对这些事一无所知，下意识瞥向Frank办公室。门半敞开着，蒋律穿着深灰色针织衫，随意卷起衣袖，一边扒拉着米饭，两眼仍紧盯着屏幕。他神色严峻，时不时侧过头和Frank交流一会。
陈念挪回眼神，盯着新邮件提醒犯愁。开题答辩在即，老邵一天一封夺命邮件，催得她欲哭无泪。
附件文档红哈哈一片，评语的字数几乎要超过正文。她端正坐姿，“Cindy，如果没有别的事忙，我可以改一下开题报告吗？”
“行。”
鼠标一划到底，她哭丧着脸，不知该从何下手：老邵真的太严格了…连逗号、句号和分号也要分这么清楚么？
她聚精会神，刚做好心理建设准备开改，又被Cindy的惊呼搅扰了思绪。
“我靠，George辞职了！”Cindy指着最新的那封邮件，诧异不已。
邮件标题：「关于George Wong辞去公司职务的声明」。
正文很简短：「George Wong因为个人身体和家庭原因于日前提出辞职申请，公司试图挽留无果，表示尊重他的决定。」
这？？？当大家是傻子吗？哪有人会在退休前一年辞职？
一时间，办公区跟炸了锅一般。大家放下手中的活，交头接耳着：到底什么情况？
Cindy频频摇头，断定此事不简单，说不定就是Frank和蒋律这两天窝在办公室密谈的结果。
“诶诶，快帮忙问问撒情况！”Cindy挤眉弄眼，如果说公司现在谁最有可能获取保真的瓜，非陈念莫属。
“…”
只是还没等陈念问，知情人主动送上了门。
“到家了吗？这两天我事情有点多。”他声音暗哑，伴随着转向灯咔哒咔哒。
“我刚吃完饭。”陈念瞬间打消了八卦的念头，他现在更应该好好吃顿饭，再睡一觉。
“你在干什么呢？”
“打算改开题报告…”
“改得怎么样了？”
“一筹莫展。下午刚要动笔，结果看到了George的辞职邮件。这会我刚坐到书桌前，你电话又来了...”
“嗯？怪我打扰你学习？”
“哈哈，没有。”
他轻声笑了笑：“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我下班的时候看见你还在Frank办公室…你忙完了吗？”
“刚停好车，你等我一下，电梯间信号不太好。”信号中断几秒，他又喂了一声，“现在到家了。”
“你快去吃晚饭。”
“在Frank办公室吃过了。”关心被捏碎在日常琐事的细枝末节里，让人顿觉窝心。蒋律瘫坐在沙发上，倚着抱枕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哦，那你好好休息。”
“我坐着休息呢。George的事情…你不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好奇啊…可是…”
“可是什么？”他放柔语调。
滋滋电波传送着让人着迷的缱绻，陈念莫名脸颊发热，不敢再多说些关心的话。
“hmm…他怎么突然辞职了？”
“哈哈，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天道好轮回。”
上次在香港，Rebecca曾有意无意跟蒋律提过George这人有个癖好：他非常喜欢记录生活。无论大小事宜，公事私事，他都会统统总结成一个详细列表，存在公司电脑的隐藏文件夹里。
这话乍一听只是在客观描述老板的行事风格，蒋律当时并没多想。
只是上周Rebecca来找他，说George的电脑出了故障，正在IT部门进行检修。蒋律突然联想起那个隐藏文件夹，隐隐觉得里面可能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说不定能让老家伙收拾铺盖走人。
蒋律最近因陈念的事情对老家伙颇有不满，无奈找不到实锤。他权衡再三，几次三番想出手，又觉不够光明磊落，最终还是将那个蠢蠢欲动的念头压了下去。
可事情冥冥之中宛如安排好一般，一环套一环。
负责修电脑的哥们是个刚毕业的毛头小伙，大老板的电脑出了问题，他自然修得格外仔细。从硬件到软件再到内存，他都一一检查了个遍，没成想真发现了那个隐藏文件夹。
小伙子一开始并没想点开，但面对一堆乱码名，不禁担心会不会是病毒入侵，会盗取公司机密。
他衡量半天，还是按下了双击键。他盯着一长串文件，目瞪口呆：单从“预览”图标就能推测出其中的劲爆程度。
而排在第一位的excel表格里更是详细记录了老家伙外派到中国以来去过的所有夜总会信息：小姐的名字、年龄、三围尺寸以及费用等等。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尺度的小视频和照片。
小伙子看得面红耳赤，压根没料到修电脑也会修出来一个有色网站。
这不是小事，且不说是否涉及违法犯罪以及挪用公款等问题；单那些不堪入目的内容都算高层里巨大的性丑闻，对公司影响极坏。
可是该怎么处理？是装没看见还是上报？IT小哥刚毕业就遇到这样的难题，真是恨不得捶胸撞墙。
小哥纠结了一天，正义感最终打败了那颗欲当缩头乌龟的心。他工作经验不多，思路却异常清晰，很快便琢磨出一套进可攻退可守的解决方案。
他先对George说电脑硬件有损坏需要更换，还在等厂家邮寄原件，要多耽搁几天；并妥帖地给他安排了备用机。
之后他默默搜寻到公司高层上海分部的名单，根据部门划分找到了Frank的名字。他甚至自作主张没有知会他的直属老板：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了一丝风险，加上他不清楚高层对这件事会是什么样的处理态度，在摸清风向之前，得先管好自己的嘴。
Frank看到这些文件后第一时间喊来了蒋律：兹事体大，外派来的人，明年又要退休。总部那边老板们的态度决定了他到底要不要装瞎，以及怎么装瞎。
“我一直听说他玩得大，没想到玩得这么大！这才来上海几个月！身体这么好吗！”Frank难得动怒，不自觉提高了音调。非跑他地盘惹这档子事干什么，是嫌他平时还不够忙吗？他说话间狠拍了拍额头，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也会被工作弄得脑仁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