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贺云泽全身热意凝结成冰川。

    “白皎。”

    他的声音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黑沉眼眸看向她,后者已经彻底睡去,再怎么喊也得不到一丝回应。

    被人玩弄的怒意,跌落谷底的痛楚,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沦为别人的替身。

    心脏像是泡进醋海里,密密麻麻的痛楚开始泛滥。

    刚才的吻变成了抹不去的烙印。

    他几l乎遏制不住自己的动作,扶着她的手臂问她:“白皎,你看看我,你睁开眼看看我到底是谁!”

    灯光下,露出她恬静无比的睡颜,一切质问都似石沉大海,悄无声息。

    几l分钟后,贺云泽颓然地靠在椅背上,整个人散发出让人望而生畏的寒凉,冷到极致。

    “云、云先生?”佣人端着醒酒汤进来,见到的就是这一幕,她结结巴巴地询问。

    贺云泽漠然地看向他,佣人吓得快要跳起来,听见他吩咐自己:“你把她送上楼。”

    佣人看了眼手里的醒酒汤:“那这汤怎么办?”

    “倒了!”喝什么醒酒汤,活该她宿醉头疼!他真想这么说,话到嘴边像是吞了一把刀片,又道:“算了,她要是能喝就喝,不能喝就倒掉。”

    说完,贺云泽驱动轮椅回房,不想再看她一眼。

    暗夜中,本该熟睡的人撑起身体,借着月光,可以看见她粉白美艳的脸庞。

    白皎靠着床头,眨了眨眼,长发柔滑地散开垂落,她吩咐系统汇报进度。

    机械音在脑海里响起:【剧情逆转值:71%】

    白皎微微挑眉,这不算成功,算是一个好开始。

    第二天清晨。

    白皎下楼时,佣人已经上齐了早餐,贺云泽就在桌子一侧,看到她后,冷冷地收回目光。

    她疑惑地瞥了眼对方,拉开椅子坐下,跟他打招呼:“云泽,早上好。”

    贺云泽看也不看她一眼,明晃晃的忽视,餐桌上气氛愈发冷淡,就连周围的佣人都能感觉到,不禁好奇起来,两位雇主是不是闹了什么别扭?

    更多的人,下意识放轻动作,绝不发出半点声音,生怕成为导火索。

    管家眼神闪烁,看向用餐的雇主。

    白皎给自己端了杯牛奶:“大早上的,你生什么气?”

    贺云泽终于有反应,瞥见她无辜茫然的神色,终于忍不住冷笑一声,呵

    呵,她竟然全都忘记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

    愤怒亦或是庆幸,她竟然忘了,一股无名恼怒和委屈涌上心头,昨夜种种被他翻来覆去地咀嚼,因为她昼夜难眠,作为当事人的她竟然全都忘记了。

    他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一样被她愚弄。

    可他又无法完全不理她,整个人都要被情绪撕扯成两半。

    贺云泽克制地捏着筷子,眼底是遮不住的复杂情绪,他埋头吃饭,连头都不抬。

    面前的瓷碟忽然多出一只暄软的小包子,白皎放下公筷:“你最喜欢的肉包子。”

    贺云泽低垂眼帘,置之不理。

    白皎完全没了办法,叹了口气,收回视线。

    这就是她的耐性吗?

    察觉那道目光移开,贺云泽彻底失去胃口,他放下筷子,告诉自己,按照接下来的剧本,她应该就这样离开,最大程度的远离她。

    他是悬崖边缘游走的路人,明知道前进一步就是万丈深渊,足以将他摔得粉身碎骨,却沉溺于她带给自己绮美幻梦,无法自拔。

    贺云泽沉默地垂下头,眼底堆积着一层暗涌。

    餐桌上一片寂静。

    饭后,白皎招来管家,思来想去,贺云泽对自己态度大变也就这两天的事,她问孙明:“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

    管家一怔,斟酌地叙述昨晚从女佣嘴里得知的事情:“昨天您被同学送过来,那时候云先生还没睡觉,他和佣人一起接你回来,佣人中间去做醒酒汤,等她回来的时候,您已经彻底醉了过去,佣人跟我说,当时云先生的脸色不太好看。”

    他尽量平铺直叙地解释,不带任何主观意识。

    私心里,管家并不觉得这件事简单。

    他虽然是不久前入职,可是后来打理贺家,也从一些老佣人嘴里得知某些消息。

    白小姐的身份不可言说,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去世的贺先生情人,因为她获得了那么一大笔遗产。

    管家刚开始也这么觉得,后来发现,事情似乎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白小姐不碰东信,不碰权柄,专心练舞,看起来……更像是这笔遗产的保管人。

    他敛去眼底的思索,无意探究更多。

    毕竟他只是一个职员,他的职责是管理整个贺家,保证雇主没有后顾之忧。

    白皎听完他的话,抿了抿唇,难道……是她醉酒之后做了什么事,惹毛了他?

    这条推测可信度至少有百分之八十!

    白皎准备抽空找贺云泽聊聊,可是接下来的几l天里,她们根本连碰面的机会都没有。

    贺云泽陷入前所未有的忙碌。

    白皎坐上车,靠着车窗,脑袋放空,盯着窗外飞快倒退的景色,忽然挺直腰身,视线落在前排的司机身上。

    老赵以前就是贺先生的司机,对贺家忠心耿耿,车技精湛,贺先生去世后,由他继续接送贺云泽的,但是这几l天对方好像吃住都在公司里,所以司机偶尔会送她上下学。

    白皎开门见山地问:“贺云泽最近在干什么?”

    司机听到她的话,不禁迟疑了一瞬。

    并非是对白皎不信任,而是想起前天深夜,他已经躺在床上睡觉,突然被云先生的秘书Lisa小姐电话叫醒,接他回家休息。

    当时已经凌晨两点多钟。

    即便是江省这样的大城市,这个时间段,也没有多少人出来。

    回家路上,高楼大厦的灯光几l乎全部熄灭了,只有路灯散发出光芒。

    他看到贺云泽。

    几l天不见,后者气势愈发磅礴,简短地吩咐他开车。

    后视镜里,反射出对方的容貌,相似的眉眼,浓厚的威势,他和之前的贺先生越来越相似,让他下意识叫出声:“好的,贺先生!”

    贺云泽整个人都是一僵,刹那间,周身冷意弥漫,车内温度直线下降至零点。

    他轻瞥一眼,声音冷得窒息:“叫我云先生。”

    司机完全吓到了,战战兢兢地改口。

    简直像是触碰到了对方的逆鳞,周身散发的气势,让他再也不敢随便说话。

    想起来至今仍心有余悸,他缓缓松了口气,告诉白皎:“白小姐,东信最近人员动荡,所以这些天云先生公务缠身,不怎么回家。”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办公室里,贺云泽一目十行地浏览文件,批复指示,超乎寻常的忙碌让他根本来不及想其它事,比如,白皎。

    这个名字突然跳出脑海,他落笔的动作微顿,反应过来时,要签字的文件上,已经落下白皎两个字。

    白纸黑字,清晰无比。

    他捏紧笔身,给秘书打电话,让对方重新打印一份文件,一侧的碎纸机开始运作,嗡嗡的声响里,文件碎成雪花般的纸片。

    接到消息的Lisa飞快打印起来。

    等待的途中,她看了眼自己的同事

    ,大家头也不抬,全都投入繁忙的工作中,不禁叹了口气。

    身为总裁秘书,她算是跟贺云泽很亲近,但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突然爆发工作狂属性,大量高层被开除,引发公司强烈的震荡。

    他展露出超乎寻常的天赋与能力,雷厉风行的手段让人望而生畏,做下的决策没有一个是错误的。他用实力证明了自己——继任的贺总不是软弱的小狮子,而是沉睡的巨龙。

    当他苏醒时,整个公司都要为之颤栗。

    公司的动荡让高层人人自危,紧张感在他们之间蔓延,秘书处的人也在加班加点的工作。

    但这一系列调整对底层职员几l乎没有任何影响,反而搞出不少谈资。

    公司内部八卦群里。

    匿名消息一条一条发布,大多是些八卦新闻,忽然,一条消息弹出群聊:[卧槽,贺总动真格啦,总经理都被开除了!]

    八卦群停滞一瞬,下一刻弹出十几l条追问。

    [什么?这怎么可能!]

    [……我作证,他就抱着箱子站在办公室门口,真·扫地出门了!]

    同一时间,不少人停下动作,看向总经理办公室。

    门前,中年男人抱着纸箱子走出来,他控诉地看着保安:“贺总在哪儿?我要见贺总!我为公司当牛做马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凭什么要开除我!”

    “是不是有人在他身边说了什么?我是被冤枉的!”

    某位经理正巧看到,瞬间呆怔在原地。

    格子间的职员悄咪咪支棱起耳朵,有瓜啊!快让我吃一口!

    总经理还在喋喋不休地控诉,他是当年贺东恒一手提拔的老员工,为公司卖命几l十年,突然间就被辞退了。

    他已经是快退休的年纪,并不觉得这把火会烧到自己身上,没想到真的轮到了自己。

    他愤怒地说:“如果今天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绝不会接受这个结果!”

    保安为难地看着对方,小声祈求:“您别为难我们了,这是上面下达的命令。”

    总经理:“我不为难你们,我只是想给自己讨个公道!”

    “公道?”清朗的男声突兀响起,所有人下意识看向声源处,职员们看到他,纷纷睁大了眼。

    看热闹的人群分成两排,犹如摩西分海,为他让出一条宽阔的路。

    “贺、贺总。”安保拎着电棍,恭敬俯身。

    来人正是贺云泽,滚轮缓

    缓碾过一尘不染的地板,他漆黑眼眸缓缓滚动,最终对准这位总经理:“东信从未亏待过任何一位职员。”

    “赵天,你为公司服务,公司为你提供相应的报酬,等价交换,难道你是一直在为公司义务劳动吗?”

    总经理脸色发白,支支吾吾道:“可这并不是你随意辞退我的理由。我为公司付出半辈子,劳心劳力,呕心沥血,你就这么辞退我,我不认!你说我做错了什么?”

    不少人听得唏嘘,这位总经理能力虽然平庸,但好歹是“两朝元老”,就这么辞退了,太让人寒心。

    从始至终,贺云泽平静得仿佛一池深潭,听见他的控诉,反而鼓起掌,单薄的掌声在空中震荡:“劳心劳力,呕心沥血?”

    贺云泽:“Lisa。”

    秘书Lisa收到示意,立刻站出来:“你不会真以为,自己做过的那些事赵总不知道吧?”

    “你利用职务上的便利,私自倒卖公司资源,贺总念在你年纪大了,准备放你一马,哪知道你根本不知感恩,从今天起,东信将以职务侵占罪对你提起刑事诉讼!”

    她看了眼手表,轻飘飘地提醒:“警察马上就到。”

    “我……我……”后者脸色惨白,双腿一软,竟是直接瘫软地倒在了地上。

    Lisa声音在众人耳畔回荡:“请大家放心,贺总开除的所有员工,都有正规合理的理由。”

    谁也没想到,一场闹剧竟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人群里,某位经理惊恐地看着轮椅上的青年,方才总经理的惨状还历历在目,他不知想起什么,额头悚然冒出一层冷汗。

    没人注意的空闲时间,他悄悄跑到楼梯间,拨打电话:“你要我做的事,我不干了!”

    后者一阵惊愕,变音器改造后的声音在点话那头响起:“你说什么?”

    经理:“我说我不干了!我不想被人辞退!总经理藏得那么深都被他找到了证据,难道我还能逃过一劫?”

    那位被辞退的总经理,在公司是有口皆碑的好人,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忠心耿耿的纯臣,谁知道,他竟然胆大妄为到这个地步。

    聪明人细思恐极,就连这样隐秘的事,公司都能查得到,那么他们自己呢?

    况且,经理也有自己的考量:“你藏头露尾不敢见人,肯定也没多大几l率成功,我可不敢替你卖命!”

    他说完挂断电话,整个人都松快起来。

    完全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已经被他

    气得吐血了!

    *

    傍晚

    夜幕低垂

    几l颗星子闪烁着挂在天边

    围拱着一轮明月。

    办公室里亮起灯光

    贺云泽正埋头处理文件

    电话铃忽然响起

    打断他的思路。

    他皱起眉头

    接听电话

    Lisa的声音失真地传入耳膜:“贺总

    楼下有位姓白的小姐要见您。”

    她小心斟酌地说着。

    事实上

    听到前台电话时

    自己也愣了一瞬

    ⒕)

    才想起前段时间的新闻

    在确定了对方就是自己猜测的人之后

    她不敢耽搁

    拨通了贺总的电话。

    贺总十分注意自己的个人隐私

    有自己的私人助理

    因此

    她这个公司的秘书

    其实对他的私人事务并不熟悉。

    但是白皎实在太有名了

    又和贺总息息相关

    她不可能想不起来。

    与此同时。

    前台大厅

    容貌姣好的前台小姐时不时看向一侧等候室

    眼底掠起阵阵惊艳。

    身形高挑的长发女生坐在沙发上

    她穿着红色风衣

    这般艳丽的颜色最挑人

    常常将人衬得过于媚俗

    可在她身上

    完全没有这种顾虑。

    她有一张玫瑰般娇艳无比的面容

    由内而外散发出从容优雅的气质

    端坐在那里

    宛如一副美好的画卷。

    等候室无人问津的角落

    被她美艳绝伦的容貌点亮

    如同黑夜里的萤火

    夜空中的明月。

    来来往往的人流路过这里时

    都会投来惊艳的目光

    脚步也会下意识放缓。

    前台接到回复后

    立刻奔向她:“白小姐。”

    白皎款款起身

    柔声问她:“有回复了吗?”

    在她的注视下

    前台脸颊滚烫

    声音不知道放软多少倍:“是的

    您可以上去了。”

    白皎被她领着来到私人电梯前

    后者介绍道:“这是直达贺总办公室的专用电梯

    我给您刷卡。”

    她说着快速刷卡。

    白皎走进去

    关闭时朝她嫣然一笑:“谢谢你。”

    叮地一声

    电梯门合闭

    那张惊艳世人的容颜彻底消失。

    半晌之后

    前台才回过神来

    猛地拍了拍滚烫的脸

    心里像是揣了只土拨鼠:啊啊啊好漂亮又有礼貌的漂亮小姐姐!

    顶层办公室门前。

    白皎踯躅一瞬

    敲了敲门

    听到对方应答后

    她才推门而入。

    她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目光游移

    将房间的布局尽收眼底。

    办公室大而空旷。

    一水的冷色系色调

    光洁可鉴的地板依稀能映出人影

    她的斜对面是一整扇落地窗

    一侧摆放着会客用的沙发。

    而正前方的深红色木桌后——

    白皎缓缓移动视线

    是她从没见过的贺云泽

    男人西装革履

    神色骄矜

    漆黑的眼看着她

    不发一言。

    看起来还在生气。

    白皎并不气馁

    山不来就我

    我便去就山。

    她把食盒放在桌子上

    解释道:“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