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在原地停留多久,眼看白皎走了,急急忙忙追过去。

    心中已然乱成一团乱麻,见她停下脚步,他又不知该怎么做了。

    问她?

    以什么身份?

    白希双唇绷紧,几乎抿成一条锐利的直线,黑眸沉沉,一如望不见底的深潭,和煦的阳光下,风雨幽幽翻涌。

    白皎停下步子,他也跟着停下。

    她眉头微蹙,转身看向失魂落魄的男人:“三哥?你怎么了?”

    清润明眸溢出些许疑惑,她知道,他应当看到了刚才那一幕,被二嫂拉去房间梳妆打扮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哥哥嫂嫂的意思。

    他们不会令她吃苦,将她推进火坑里。

    那些相看的学子,俱是仪表堂堂,风流倜傥,外人看来,不可多得的好夫婿。

    白希:“你喜欢他吗?”

    白皎眉头一挑,眼波流转间,光彩照人,忽而垂眸,盯着脚下棋盘似的青石板,说:“不算特别喜欢,也不算特别讨厌。”

    平心而论,对方家世身份样貌其实都不错,如果她没有修仙的心思,真就觉得不错了。

    可惜没有如果。

    她抿了抿唇,不知为何笑了一下。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虽说后来白家已然富裕,可她小时候经历过那些,深深刻进骨子里,她很早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她就是个俗人,倘若不知修仙界的存在,红尘打滚,那她喜欢有权有势的人。

    可她知道修仙界了,即使一直无缘得窥仙门,也不会就此甘心,认命。

    她抬眸,水盈盈的眼不再软和一片,露出些许锐芒,宛若刀尖直戳心肺。

    “三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对白希有所隐瞒,向来天真烂漫的人,猝然间在他面前露出不一样的一面,那是她一直以来,掩藏得极好的阴暗面。

    阳光爬上她的脸颊,长长的眼睫垂敛,投射下半圆状的阴影,她又看向他:“三哥,你为什么不说话?”

    “是被我说的话吓到了吗?”她笑了起来,有些肆意。

    “没有。”

    他的声音低沉,胸腔里的东西飞快跳动起来,仿若怀揣着一头小鹿,这就是真正的她吗?

    他喜欢她的天真烂漫,亦爱她的清醒现实,不论她天真还是贪心,都是他喜欢的那个人。

    她合该得到最好的。

    他霍然抬

    眸,深黑眼底情意高涨,如果,有一天我变成那个全天下最有权有势的人呢?

    皎皎,你会看到我吗?

    他黑眸沉沉,周身气焰瞬间拔高,像是突然想通什么,眉眼清朗,一些束缚自己的东西,也跟着一扫而空。

    白皎咬了下唇,软红唇瓣留下不太鲜明的齿印,饱满唇珠微微陷落,勾勒出别样旖旎风情,她靠近他,问他:“三哥,你在想什么呢?”

    她仰着头,容貌灵动娇美,如枝头垂坠下的饱满蜜桃,熟透后散发出香甜诱人的味道,一双眼眸盈盈如水,含满一片纯稚烂漫。

    风霜雨雪,不可沾染她分毫。

    “三哥。”白皎轻轻拽着他的衣袖,瞥向男人冷白俊美的脸庞,“我知道你最宠我了,今天的事,你千万不要告诉其他人。”

    “好。”他柔声说道,神色却并不如何欣喜。

    三哥……三哥……

    声如利剑,刺穿心扉。

    方才一切纠结与不甘,此刻尽数化为片片灰烬,她只拿他当哥哥啊。

    ……

    “跪下!”

    富丽堂皇的大厅里,贵妇人端坐主位,雍容华贵,她身旁的贴身嬷嬷却是疾言厉色。

    堂下,齐子耀的书童周瑞闻声猛地打了个哆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夫人。”

    主位上的齐夫人端起茶杯,轻呷一口,这才抬眼,审视的瞥了眼台下书童:“你可知,今天我唤你来,有何用意?”

    周瑞脸上惨白:“夫人,夫人,奴才一心一意照顾少爷,绝不敢生出二心,夫人,奴才实在是不知道啊!”

    他心中惊惶,像只关进笼子里的禽鸟,完全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今日一早,少爷出门访友,留下他整理书本,夫人房里的张嬷嬷忽然吩咐他去大堂,哪知道,刚进来,便听见张嬷嬷一声怒喝,当即吓软了腿。

    见他什么都不敢透露,齐夫人冷笑一声,露出些许怒容,如果不是下人告诉她,怕是到现在都不知道,她这个宝贝儿L子,竟然被有心人给盯上了。

    齐夫人便是齐子耀的亲生母亲,经过白家走廊一事后,齐子耀一直对她念念不忘,连带着去白家也殷勤不少,日久天长,便被齐夫人发觉。

    齐子耀尚未婚配,可齐夫人却早就心有属意,只等儿L子考上进士,再提亲,哪知道突然从下人嘴里得知,儿L子竟然喜欢上一个农女,虽说她哥哥是个举人,可她们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能攀扯上的!

    齐夫人勃然大怒,完全不觉得自家儿L子有何不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定然是对方见我儿L前途无量,起了歪心思!

    她将调查到的事情说出,底下书童周瑞趴在地上,全身汗涔涔的,惊惧交加。

    主子打架,小鬼遭殃。

    他无法,只能一五一十将事情说出来,于是,齐子耀回府后,忽然得到一个噩耗,从今天起,他就要专心读书,绝不能轻易离府,不仅如此,就连在书院,也多了两个仆人,说是侍从,实际上是齐夫人派来监视儿L子的眼线。

    齐子耀何其聪颖,立刻想到真相,他在房间里大喊,然而此时母亲已经带着贴身嬷嬷,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药堂而去。

    她可不准备就此罢休。

    “夫人,您放宽心,不过是小门小户的农家女子,少爷一定会理解您的良苦用心,小心气坏了身子。”

    齐夫人脸色极冷,寒凉嗓音穿过轿帘:“不说这个了,还有多远?”

    张嬷嬷往前面看,说:“夫人,马上就到了,您一定要小心些,别着了她们的道。”

    轿子里传出齐夫人不以为意的嗓音:“呵,她们能有什么道儿L?”

    张嬷嬷听见这话,顿时忧虑地皱紧眉头,她是齐夫人嫁进齐家时带进来的嬷嬷,齐夫人与丈夫是两家联姻,她也是父母捧在手心娇养的女子,只有性格有些火爆。

    因为关系亲近,她才肯听进张嬷嬷的话。

    眼看离药堂愈来愈近,张嬷嬷心里头忽然有些不安,下意识捏紧手帕。

    齐夫人身为官员妻子,出行自有奴仆轿辇,随侍左右,因此,一行人浩浩荡荡出现在大街上,着实引来了不少路人。

    此时的济世药堂里,丝毫没被外界喧哗所影响。

    白皎今日穿了一身翠衣裙裳,素白缀绣云纹腰带勾勒出纤纤细腰,衬得她整个人,清纯绝艳,姿容姝丽。

    她对面是一脸慈爱的陈大夫,白皎在江阳城中暂住,闲暇时间便来济世药堂帮忙,陈大夫虽有顾忌,不肯她出来诊治,却愿意将自己一身医术倾囊相授。

    尤其在发现白皎记忆力极强,不过一个时辰,竟然将他赠与的医术背得滚瓜烂熟,更加青眼有加。

    加上他时不时考究,可以说,短短几日里,白皎的医术有了长足进步。

    一老一少讨论得兴起,丝毫没注意,齐夫人已经下轿,由药铺伙计小心翼翼地引着,来到药堂里。

    未见其人,先问其声。

    什么三七、白芷、秦艽之类的药材功效,难不成这女子在学医术?

    得知她还是个医女时,齐夫人眼中闪过一丝鄙薄不屑。

    哪有好人家的女儿L出门在外,抛头露面的!

    这样的人,竟还妄想勾引她的儿L子!

    她看向身侧的张嬷嬷,示意对方出声。

    张嬷嬷:“大夫在哪儿L?有没有人为我家夫人诊治?”

    室内,白皎和陈大夫听见声音,下意识朝前堂看去,她们起身,白皎跟在一边,陈大夫捋着胡须:“夫人,老朽便是这济世药堂的大夫。”

    齐夫人不置可否,直勾勾地看向白皎,眼神闪烁,果然是个狐媚子!

    她看向白皎,忍不住冷哼一声:“这位,便是痴心妄想,勾引我儿L的白姓医女?”

    白皎愣怔一瞬,别说她,就连陈大夫也怔住了,这是什么意思?那样这样说话的人。

    齐夫人说完也觉得有些不妥,转念想到儿L子,眼前人不过是一个区区举人之妹,就敢把歪主意打到她儿L子身上,配她以礼相待吗!

    陈大夫年纪大,阅历丰富,怎么看不出这人是在针对小徒弟,恐怕,来者不善啊。

    他神色难看,委婉地回绝道:“我这小徒弟还没出师,这位夫人,您要诊治,不妨让老朽来。”

    说着,微微躬身,态度谦和。

    他又移动步伐,将白皎挡在身后,在他看来,小徒弟是个女子,倘若被人看见她在外行医,岂不是败坏了她的名声与清白。

    此时,白皎已经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脸色骤然冷了下来。且不说她的决定,她和那人八字都没一撇呢,对方跳出来,就要以长辈的身份教训她,她以为她是谁?!

    齐夫人性情暴躁,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忽然碰了个软钉子,顿时气血翻涌,指着白皎:“如果我说我偏要她呢?”

    白皎皱紧眉头,知道她不肯善罢甘休,心想这都什么事儿L啊,简直一团乱麻。

    正要出去,一道挺拔高大的身影比她更快出现,挡在她面前。

    是白希。

    他一直守着她,此时,抬起眼眸,漆黑眼眸一片冷然,宛若苍茫夜色下的天空主宰,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刺向众人,令人不敢靠近。

    养尊处优了一辈子的贵妇人瞬间惨白了脸,眼前人,竟比她陪同丈夫赴宴,曾经见到的高官权贵还要气势逼人。

    心头一时惊骇无比,怀疑起来,难道这是哪位权贵?

    仿佛一盆冰水兜头泼下,刺啦一声,心头熊熊燃烧的怒火骤然熄灭。

    “您……”她颤颤巍巍地组织语句:“您是——”

    白希耐心已经到达极限,打断她的话:“你说的话可有凭证?”

    “我、我……”齐夫人上下嘴唇磕绊起来,竟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白希抚掌而笑,眼神冰冷,令人如坠冰窟:“既是这样,滚吧!”

    她脸色骤变,身旁急于表现的丫鬟已经怒喝一声:“大胆!我们家夫人可是——”

    “小翠!”

    “可是什么?报上大名,让江阳城的百姓也听听,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是何身份。”

    刚才的事,早就引来了不少百姓围观,众人正看得起劲儿L,忽然被白希点到,一个个跃跃欲试,出声助威。

    济世药堂的陈大夫可是好人,不仅医术高明,而且时常免费诊治,救济穷人,这富家太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竟然欺负陈大夫的徒弟。

    还是这样小一个女郎,羞不羞啊!

    再说大家一群人,叫嚷起来,谁知道是谁说的?法不责众嘛。

    齐夫人环顾四周,周遭人正对着她指指点点,一个羞愤涌上心头,叫她几乎立刻灰溜溜地跑了。

    刚上轿子,还能听见其他人热烈的呼声。

    经此一事,原来的计划自然是不能做了,白希握着她的手腕,想起方才的事,眉眼一片凛然。

    他心情前所未有的激荡,迫切需要攫取什么,权势,地位,不过一个官宦女眷,竟也敢这样对待她!

    他拧紧眉头,忽然醒悟,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为什么他会这样想?

    一些念头如无根浮萍,琐碎地浮出脑海,他能怎么做呢?

    白皙低垂眼眸,张开掌心,白皙细腻,没有一丝痕迹,可他曾试着拿刀划开手掌,却发现刀刃反卷,自己反倒毫发无损。

    促使他萌生此念,还是因为玉明涧的蜜蜂,他摘下蜂巢时才发现,愤怒的蜂群对他毫无伤害。

    这般神异之事,从来只在话本上见过。

    他蓦地想起玉明涧,看来,还要找机会,去玉明涧查看一番。

    白皎忐忑不安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三哥?”

    声音打断他的思绪,白希偏头看向她,温和地问:“你没事吧?”

    白皎想到今天的事,笑容没落几分:“没事。”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白皎垂眉敛目,忽然很想回家,不是逃避,她忽然产生了一个迫切的念头。

    这次来找师父,竟然意外从她口中得知一个消息,关于她一直苦苦寻觅,求而不得的仙人。

    陈大夫年少时意气风发,为了追求医术,走遍名山大川,某日途中碰到下雨,便在一处破庙里暂住。

    庙宇破旧,几乎称得上四处漏风,可那时周遭根本没有避雨的地方,他急匆匆跑进破庙,看见桌案上供奉的神像颜色灰败,早已损毁,一阵穿堂风倒灌庙内,为了避风,他躲在神像后面休息。

    夜半时分,忽然被一阵打斗声吵醒。

    一个黑袍人蒙着面,发出桀桀怪笑,在他对面,另外一人身着白衣,英俊不凡,他掐念法诀,一把长剑倏忽放大,两人争斗间,他听见什么魔修邪道,杀人屠城。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白衣人忽然全力一击,长剑在半空游弋,径直刺穿黑袍人。

    陈大夫睁大眼睛,扒着神像,他清楚看见,倒地后的黑袍人化为一片灰烬。

    白衣男人半跪在地,借着皎月光辉,他看见对方唇角溢出丝丝缕缕的血迹,显然身受重伤。

    陈大夫医者仁心,从神像后面出来,喂他吃药。

    对方摇摇头:“没有用的。”

    他惊愕至极,那人朝他看来,他不明所以,对方却黯然下来,长叹一声:“可惜,可惜,你身上没有灵根,与大道无缘。”

    他当时年少无知,不解其意,后来才知,这世界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碰到的,竟然是天外仙人。

    对方知道他是大夫,留下一本医书后,便离开了,他眼睁睁看着,白衣人飞剑陡然放大,他踩上飞剑,破空而去。

    而他留下的那本医术,令他至今受用颇深。

    陈大夫说完这些,自己都有些怀疑,到底是真,还是假,他让她权当听了个故事。

    白皎毫不犹豫的相信了。

    她想到玉明涧,只觉告诉她,那里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

    此时此刻,他们的念头竟出奇地达成一致。

    白皎回家后,没有隐瞒白日发生的事,她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因为耳聪目明,倒是听到那人仆从说什么齐府。

    加上这段时间,某位齐姓公子和二哥白林来往频繁,她用头发丝想想也知道,对方或许就是那位齐公子的家人。

    她能想到的,白林只会比她更全面。

    听到小妹受了这样的委屈,白林又气又心疼,正

    要说话,却见她失魂落魄地垂着头,不禁心头一沉:“小妹,都是二哥的错。”

    本来他为小妹相看的夫婿就不是齐子耀,后来发生走廊意外,当时同行的朋友里,齐子耀表现最好。

    他看得出对方对倾慕小妹,但他一直拿不定主意,还是之前的原因,齐家家大业大,齐子耀又是正经八百的官宦子弟,他们家却是乡野农户,小妹高嫁,倘若受人欺辱,他们一时半刻,也无法帮忙。

    这段时间,齐子耀忽然消失,他还纳闷,哪知道,原来是在这儿L等着呢。

    白林垂在袖子里的手死死攥紧,一股郁气堆积在胸口,一时之间,竟是抒发不得。

    白皎见状赶紧解释:“没什么,当时三哥也在场,他保护我,都把对方吓跑了。”

    下一秒,她话锋一转:“二哥,我们已经住了不少时日,我早就忧心家里,思念爹娘,不如让我回家吧?”

    张瑶娘握住她的手腕,惊愕地问:“回家?”

    白皎低垂眉眼,慢条斯理道:“二嫂,你别急,其实我早就想回家了,爹娘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你知道,他们最宠溺我,我还是第一次离家这么长时间呢。”

    她虽然笑着,嗓音温软,可任谁都能看出,她明眸坚毅果决,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们拦不住,只能答应她。

    只是,他心中愈发自责起来。

    此时房间里只剩下他与妻子,白林眉头紧锁,早知会造成这样的情况,他当初就该再小心些,谨慎些。

    张瑶娘握住夫君的手,宽慰道:“人算不如天算,你已经尽了全力,况且送小妹回去,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我听她说的,那位齐夫人,不像是肚量宽容的人,小妹回去,说不定还能躲一躲。”

    白林:“你说的对。”

    “只是,我心里到底不痛快。”

    他没想到,自家千好万好的妹妹,旁人竟然原来是这样看待的,羞辱,恼怒。

    他缓缓闭上眼:“娘子,你把我的书拿过来,我要继续读书。”

    他要考进士,他要做官,总有一天,他要谁也不敢欺负自己的家人。

    清早。

    马车停在白家门前,拉车的马儿L忽然打了个响鼻,甩了甩毛茸茸的脑袋。

    白山和白希坐在车外,白皎在车里,随着驱动,车轮缓缓碾动。

    哒哒的清脆马蹄声在巷子里回荡,马儿L踩踏在青石板上,白林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车子,不禁

    眼眶泛红,脚下也跟着追了过去。

    “皎皎,你们路上小心些。”

    白皎掀开侧边的窗帘,微微一笑:“二哥二嫂,你们别送了,我们会小心的!”

    白皎回家时,已经是傍晚,全家人都惊讶不已,白父白母更是亲自杀了一只老母鸡,给自家女儿L炖汤,补补身体。

    白皎躺在床上,终于有了回家的真实感,她从来不会庸人自扰,不一会儿L便睡着了。

    夜晚的青山村笼罩在黑暗之下,周边起伏不定的山峦,犹如一双坚实的手臂,将这座宁静祥和的小山村,护在怀中。

    偶尔,能听见几声狗叫。

    总之,白皎一觉睡到天亮,娇靥上泛着一层薄粉,水眸圆而清透。

    床边的架子上已经放好了水,还是温热的。

    她洗漱之后,才走出门。

    家里人都在吃饭,知道她昨天一路舟车劳顿,刻意让她多休息一会儿L。

    这会儿L看见她出来,白母笑着说:“皎皎,起了啊,快过来,你的饭我给你留在锅里呢,你等着,娘给你端过来。”

    大嫂柳氏忙站起身:“娘,你别动,让我来。”

    白皎还想自己去,被白父按在桌子边:“皎皎,你快坐。”

    没一会儿L,白母将她的饭端了过来,一碗点了香油的鸡蛋羹,还有两颗水煮蛋,摊好的鸡蛋饼,金灿灿地放在盘子里。

    早餐很是丰盛。

    白家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不过早上饥饿,大家都埋头吃饭,也没多少人说话。

    刚用完早餐,门外忽然响起一声哭嚎:“天杀的,谁家不长眼的狗东西啊,竟然偷我们家的东西!”

    一嗓子把墙上休息的麻雀都惊得扑棱棱飞起。

    此时已经过了饭点,不少人家闲得很,忽然听见声音,立刻好奇地围了过去。

    白皎也很好奇,吃完最后一口饭,跟着家里人一起出去,此时,村子里的土路上,已经围了不少村民。

    哭嚎声的主人她也认识,算起来还她们一族里的长辈,白二奶奶。

    白二奶奶上了年纪,身形愈发佝偻低矮,此时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嚎道:“天杀的小偷啊!我们家昨儿L晚上遭贼了,我早上去捡鸡蛋,没想到,圈里养的鸡鹅全都没了!”

    “连根毛都没给我留下!这是要了我的命啊!”

    白二奶奶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性格泼辣,鲜少见到她这副模样,不少人心生怜悯,已

    经有村民上去扶住她:“老太太,会不会是黄鼠狼给拉走了?”

    白二奶奶:“拉个屁!我那鸡窝除了鸡,还有几只大鹅,那东西最怕大鹅,它不敢来!我还做了个大笼子,每天晚上堵得死死的,今儿L个早上一看,门直接破了个大洞!肯定是小偷!”

    “杀千刀坏了良心的小偷!欺负我一个老太婆!”

    大家面面相觑,看她这副惨状,讨论起来,那么多鸡鹅,总不能凭空消失了吧。

    这个说昨儿L晚上睡得死,那个说昨晚上没在家,来来回回,也没讨论出个结果来。

    老太太快心疼死了。

    忽然,一道颤巍巍的声音插进来:“我……我好像看见王二那小子,晚上搁这一片晃悠呢。”

    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他。

    那人吓得狠狠吞了口唾沫,解释道:“我昨儿L个有事,回来的晚了,那时候夜深人静,就看见王二那小子,手里好像拎着个麻袋,差点儿L给我吓一跳,还以为是啥不干净的东西呢,后来……后来我就见他上了后山……”

    “天杀的,肯定是他!肯定是他偷了我的鸡跟鹅!”白二奶奶怒气冲冲,一口咬定。

    没人敢反驳她。

    一是老太太性子泼辣,大家不敢得罪,二,也是最最重要的原因,王二这个小子,是村子里出了名的混子,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王家一开始也算小有积蓄,结果等王二爹娘死了之后,没多久就被他给卖完了。

    他也不去干活,整日跟着十里八村一帮狐朋狗友瞎混。

    白二奶奶怒气冲冲地就要去找王二,哪知王二邻居说:“他家都快塌了,里头根本没人。”

    “是不是做贼心虚,还藏在后山没出来呢?”

    正巧这时村长来了,老太太直接堵过去:“大侄子,我家的鸡鹅都被王二那小子连锅端了,这事儿L你管不管!”

    村长一怔,她叫大侄子还真没喊错,弯弯绕绕的亲戚关系算下来,村长还真是她侄子。

    老太太要他找人抓王二,其他人七嘴八舌地提供线索,听到后山,他猛地一怔:“不行不行!”

    “后山那地方多危险,你们等等,等王二那小子出来,我找人把他给捆过来。”

    在他的再三重复之下,老太太这才暂时放弃,临走前说:“不管咋样,你一定得找人给我把那天杀的王二给我带过我,我的鸡鹅啊,还下着蛋呢!”

    看热闹的人群散去,生活平淡的小山村里,这事儿L愣是传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