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情再不复淡然,脸上笑意加深,看到匣子里的东西后,一双眼睛弯成月牙儿。

    “我的,都是我的!”

    她抱着的木匣一直藏在梳妆台的夹层里,此时,里面已经铺满一张张崭新银票,底下泛出些许珠光宝气。

    白皎抓起一沓银票,笑得像是狡黠的小狐狸,在金钱的加持下,整个人容光焕发。

    这可不是她偷来的。

    全都是她用玻璃肥皂等方子换来的分红,那天离开灵音寺,她说的惊喜,就是自己准备好的各种方子,她困在王府,就算拿着也只是一打废纸,还不如拿给殷九。

    算他有良心,写明了分红,七三分成,白皎七,他三。

    铺子刚开没多久,已经积攒了一打银票。

    偶尔就算他不来,钱也会通过他在王府的眼线送进来。

    如今,已经积攒了一匣子。

    白皎抓起一把珍珠,粒粒饱满,颗颗莹润的珍珠表面细腻光滑,不只有普通的银白色,还有粉红,浅紫,最耀眼的是颗金色珍珠。

    她轻轻捏起一颗,金色珍珠又大又圆,放在掌心,焕发出盈盈光彩。

    这些就不是分红了,是殷九送她的礼物。

    除了珍珠还有宝石,真是深得她意。

    白皎乐滋滋地抚摸了一遍又一遍,眼底放光,无比快乐,活像个小财迷,在自己财宝上流连忘返。

    把玩半晌,她才宝贝地重新放回去。

    白皎心情愉悦,如果不是现实不允许,她连睡觉都想抱着它,谁不喜欢钱啊,反正她喜欢极了!

    白皎没想到的是,除了这事,还有意外之喜。

    她的户籍到了。

    薄薄的册子盖上了官印,上面只写了她一个人的名字,正是她的户籍证明,之前那份被殷清钰给藏了起来。

    古代和现代一样,百姓都有户籍。

    没有户籍的只会是努力,所以,就算白皎逃跑了,没有户籍证明,也会被人当成别人府里的逃奴,连命都保不住。

    随着户籍到来的,还有殷九的话,他通过眼线告诉她,很快,他就会带她离开惠王府。

    白皎推开窗户,一眼瞥见窗外,几只喜鹊站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唱着歌,霎时间,让她笑靥如花,难怪一大清早就有喜鹊在窗外叫,原来是她今天鸿运当头啊。

    ……

    “小姐。”小桃惴惴不安地出声,想到方才见到场面,

    吓得手脚冰凉。

    白皎动作一滞,审视地看向她,不发一言,直把小桃看得大气也不敢喘。可她想到主子交代的任务,不得不硬着头皮,挤出笑脸来:“小姐,奴婢听说后花园的墨菊今年开的甚好,听说那可是先皇御赐的贡品,旁人难得一见,小姐,您要去后花园转转吗?”

    见她不置一词,小桃有些急切地道:“小姐,奴婢也是为了小姐好,您一直待在月露院,人都要憋坏了,而且后花园清幽僻静,正是个散心的好去处。”

    白皎深深望她一眼,意味深长的目光让小桃全身僵硬,连句话都不敢说。

    她却忽然笑了起来:“想不到,小桃,你懂的还挺多。”

    小桃心头一跳,以为就此失败,忽听白皎话锋一转:“也好,我们就去后花园逛逛,反正我在这院子里也待腻了。”

    小桃欣喜万分,差点蹦起来,她忙忍住,脆生生地应话:“是,小姐,小桃马上带您过去!”

    白皎微点下颌,看她的眼神意味深长。

    她又不是傻子,怎么看不出小桃在撒谎,对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模样,也让白皎好奇起来。

    况且,背后那人既然能让小桃如此紧张,定然是府里的主子,惠王府可是对方的地盘,白皎躲得了这一次,躲不了下一回。

    倒不如亲自看看,对方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王府后花园十分宽敞,举目望去,各色花卉争奇斗艳,高低错落,别有韵味,又似朵朵彩云,五彩缤纷,华丽又不失娇贵。

    因为花园较大,中心修筑一座八角凉亭,看起来格外雅致,只是此时府中兵荒马乱,主子们都乱成一团,因此,这般美景,也没几个人有心欣赏。

    白皎慢悠悠地赏花,身侧,小桃一反常态,快步朝前方走去。

    只见一抹背影,正立于凉亭之中,凉亭四周守着几位人高马大的侍从,白皎看得眉头一挑。

    小桃突然弯下膝盖,扑通一声朝着男人跪了下去,低眉顺眼地恭敬道:“王爷,奴婢已经将白小姐带过来了。”

    白皎见此,心中有种尘埃落定之感。

    思索间,那人已经转身,殷清钰与他有几分相似,只是中年男人眉眼间多了几分岁月积淀后的阅历,他气质儒雅随和,一双眼睛藏着精光,沉甸甸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威压扑面而来的。

    他屏退小桃,这才徐徐出声:“就是你将钰儿迷得神魂颠倒,确实生得不错,可惜身份低贱,只配做个小妾。”

    白皎:“……”

    配配配,配你爹啊!

    她是什么很糟糕的人吗,怎么碰见的都是些听不懂人话的极品,当然,殷九除外。

    惠王还在侃侃而谈,一通贬低,但凡是个心智差的,早被他贬损得当场吓哭。

    可惜对白皎没用。

    毫无波澜的目光看向对方,只当他是个刚成型的大白菜。

    惠王的下马威毫无用处,不禁心头一沉,薄怒涌上心头。

    他是急匆匆赶回王府的。

    他为造反大业忙前忙后,没想到一转头,发现自己的大后方——惠王府,竟然起火了!

    惠王恼怒不已,却也觉得事情蹊跷,于是派心腹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全部调查一遍,惠王妃的遮掩,自然也瞒不过他的法眼。

    很快,心腹便将调查后的结果递上来。

    看到儿子竟为了一个身份卑贱的农女乱了阵脚,惠王大怒,更让他暗恨的是,沈如意也出了事,这让他怎么跟沈家交代,别是最后结亲不成变结怨!

    再说,沈如意是在惠王府出事的,之前十多年,在沈家都好好的,怎么刚嫁进王府没几天,就出事了。

    这人别人怎么看?

    如果不及时解决,王府的声誉就毁了!

    这事必须要找一个替罪羊!

    惠王脑袋灵光,转瞬便想到一条毒计,事情不能推在自家人身上,唯一能动的,只有白皎!

    他打算编造白皎身份,将她塑造成世子身边伺候的丫鬟,没想到,竟私下爱慕世子,然而世子洁身自好,并不喜欢她,甚至将之调离身边。

    哪知道,她竟因爱生恨,嫉妒世子与世子妃情投意合,亲手将世子妃推下阁楼,世子得知爱妻受伤后悲痛欲绝,导致伤情加重。

    如此,倒也能说得过去。

    回到现在,惠王猛地拍向石桌,怒喝道:“你知不知罪!”

    白皎毫不慌乱:“我何罪之有?”

    她声音淡淡,眼里有坚定、自信,唯独没有动摇,甚至连惶恐都不曾有过半分。

    “我还想问问惠王,您是怎么教孩子的,殷清钰身为世子,恩将仇报。我救了他他却不顾我的意愿将我强掳进王府,天地下有几个这样狼心狗肺的人?都说养不教父之过,您打算怎么惩罚他呢?”

    “大胆!堂堂世子又岂是你一个卑贱农女能置喙的!”

    惠王气急败坏地喝止,旋即,对上白皎轻嘲的目光,脑子一热,气血翻涌。

    如果只是因为家事,他还能沉得住气,可前段时间,他手下一伙儿私兵全军覆没,他花了多少钱才培养出来,说没就没了。

    得到消息时,他气得直接呕出一口老血。

    后来又有殷清钰沈如意的事,让他忙得焦头烂额,现在,十拿九稳的事也能出岔子,一个卑贱的农女也敢跟他顶嘴!

    白皎见他气急败坏,不禁笑了起来:“王爷,人在做天在看,这都是报应!”

    她说得意味深长,语气凉薄又讥诮。

    “来人!”惠王大怒,按住心口,差点儿被她给气死,当即吩咐侍从:“你们把她给我抓起来,关进柴房,我要亲自审问!”

    白皎倒也不急,阿九说过今天就会动手,因为这重考量,她才会过来,以身试险。

    不就是关柴房,一点委屈算什么,又不是要她的命,真正快要没命的,是他才对!

    白皎眼底掠过一丝嘲讽:“王爷真是权势滔天。”

    惠王死死盯着她,眉头紧皱,对上那双清凌凌的眼,一股凉意直蹿上后背,他觉得她发现了什么,转念一想,不过是一个后宅女子,能知道什么?便也不在意。

    等他处理完府里的事,就来教训白皎,让她看看,到底是她身上的骨头硬,还是王府的刑法硬!

    这个替罪羊,她当定了!

    计划完一切,惠王眉头微松,甩袖朝惠王妃院落走去,暗自嘀咕起来,身体抱恙?怕不是装的吧!

    他敬重王妃,才会将王府交给她打理,可她都做了什么,她辜负了自己的信任,好好一个王府,竟被她执掌成这样!

    柴房门前。

    一个侍卫打开门,一个粗鲁地推着白皎,恶声恶气道:“进去!”

    他力道极重,白皎又被捆绑着,被他狠狠一推,脚步踉跄着竟然一下子倒在柴草垛上,幸而上面铺了一层软和干草当缓冲,才没让她疼得龇牙咧嘴。

    不过饶是这,也让她咳嗽了几声。

    柴房跟干净沾不上边,到处都是灰尘,呛得她喉咙发痒。

    哐当一声,侍卫关门落锁。

    白皎等了等,见没动静,转头从袖子里掏出一把袖珍匕首,她一向有忧患意识,不止带了防身用的刀子和迷药,还在衣服夹层缝了七八张银票和户籍证明,就是为了预防现在这种情况。

    以便自己及时脱身。

    没多久,她便割开绳子,活动活动身体,忽然,她停下动作,朝门外看去。

    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

    片刻后

    响起男人热络的交谈声。

    守在外面的侍卫打量男人一眼

    发觉他身上衣服精致

    赫然是王爷近身的侍卫

    脸上瞬间挤出谄媚地笑容:“这位大哥

    您是——”

    “我奉王爷命令

    提审里面的人。”男人不苟言笑

    配上一身黑衣

    ⒐)

    让人心头发憷。

    侍卫不疑有他

    忙打开门:“好好好

    我马上给你打开。”

    他进去后

    关上门。

    抬眼便看到仄歪在柴草上的女人

    惊惶地看着他

    警惕性十足。

    黑衣侍卫神色冷酷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面无表情。

    白皎缩了缩肩膀

    显得格外畏缩

    像是胆怯的小鹿

    连看都不敢看她

    实际上

    微垂的眼角一直打量四周

    寻找翻盘的机会。

    最好一击必中!

    如此

    她才能挟持对方

    离开这里。

    她悄悄握紧匕首

    随着他的靠近

    一点点挪动身体

    不断往后退。

    黑衣侍卫眼神极冷

    让她无端端想起冰块

    还有点儿……熟悉。

    白皎抿了抿唇

    可她确定

    自己从来没见过这张脸。

    不管了。

    黑衣侍卫低下头

    朝她伸手

    白皎呼吸一滞

    就是现在!

    在他弯腰靠近之际

    本该捆绑起来的白皎一把挣开身上用了伪装的麻绳

    手掌寒芒一闪

    掠过男人双眼

    等他反应过来

    锋利的刀刃已经扎向他!

    他反射性反击

    反手作爪朝女人纤细脆弱的脖子袭去

    一双眼眸冷如粹冰。

    电光火石间

    白皎忽然停下动作

    压低声音对他道:“暗一!”

    暗一动作一滞

    急转方向

    抓向一旁是柴堆

    只听“咔嚓”一声

    粗如小腿的木柴被他一爪捏碎

    落下簌簌木屑。

    白皎看得瞠目结舌

    悄悄收回玩具似的小匕首。

    暗一看向她

    径直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的声音有些粗粝

    像是生锈的齿轮

    仿佛许久都没说过话

    白皎得意一笑

    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因为我记得你的眼睛

    当初也是你在灵音寺救了我。”

    事后

    她想找他道谢

    哪知道他早就离开了。

    后来她软磨硬泡

    才从殷九那里知道他的名字

    还惹得他生了好大的醋劲儿。

    她忽然想起殷九:“是他让你来救我的?”

    暗一点头:“是主子吩咐。”他顿了顿

    解释道:“惠王府马上就要乱了

    主子让我带你离开这里。”

    白皎闻言一怔

    旋即

    她又反应过来

    乱了!

    那不是说

    抄家近在咫尺

    殷清钰的悲惨下场就在眼前

    离开?不不不

    白皎飞快摇头

    告诉他:“我不离开!”

    暗一面无表情

    可白皎就是一眼看出他的不赞同

    她笑了笑

    说:“我知道自己不会武功

    是个拖累

    但是

    我就是想让你带我去看看惠王府的抄家现场

    我保证!”她举手发誓:“我会乖乖的。”

    暗一不发一言。

    白皎使出杀手锏:“殷九让你照顾我

    你就得听我的。”

    “暗一

    就算你主子来了

    也改变不了我的想法。”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你放心

    到时候我会说服他

    这事跟你没关系。”

    暗一抬头

    对上她坚持的目光

    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于是

    僵硬地点了点头。

    白皎脸上绽开灿烂笑容

    神色激动。

    她对他说道:“我们出去吧。”

    她已经等不及

    想看殷清钰的凄惨下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