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忙忙碌碌的氛围中,眨眼就到了铁柱进商队的前一天。

    吃过午饭,村人们商讨一番,决定让铁柱带些黄桃罐头离开。

    最初,她们曾想过要跟韦十八谈一下黄桃罐头的生意。

    但后来有了枫油的合作,又听韦十八说,商队的情况还不稳定,她们就暂时打消了念头。

    之后商队的争斗落幕,韦十八给她们说了枫油的价值,远远超乎大家的想象。

    得知枫油带来的收益可观,大伙就觉得黄桃罐头暂时没必要拿出来了。

    但眼下铁柱却要进商队。

    商队之前走了一批人,留下的都是些老成员,她们并不了解那些人的情况。

    大伙也只能往最坏的方面想。

    都怕铁柱这样的新蛋子进去后,就算表面能被韦十八护着,私底下也会遭受排挤。

    这样的话,带着黄桃罐头进商队,和大家一起发财,起码不能让人把他看轻了去。

    这并没有让铁柱恃罐头而骄的意思,只是希望自家孩子快些融入环境,过得舒服一点。

    像是以前,她们只是与元宝村合作绑定,和韦十八的商队并没有直接联系。

    唯一的纽带,就只有枫油这一件商品。

    像是商队其它货品的品类、售卖情况,都与她们没有太大冲突,也从未主动打探过。

    商队如何经营不需要她们操心,只要枫油不出岔子就行。

    但若是铁柱要进商队,情况就不一样了,她们与商队的关系也会更近,也有理由关心一下商队的发展情况。

    这时让铁柱带着黄桃罐头进队,就对双方都很有益。

    眼下才开春,还不是吃果子的好季节,有这样水灵灵的黄桃罐头,应该也能进一步提升商队的竞争力吧,铁柱的路也能更好走了。

    将所有细节想清楚,众人就数出十来个罐头,装进篓子里。

    这个数量刚刚好,不多不少。明日送铁柱去元宝村时,他们就可以一并帮忙背过去。

    弄完罐头,大伙就一起来帮铁柱收拾行装。

    换洗的衣服肯定得带两身。

    记满知识点的油纸,被婶子们用线缝成了一个小本子,也得贴身带好。

    本来枣儿她们还说,要不要把陶制火锅带上,路上也好煮饭吃。

    但讨论了半天,最终还是没带。

    一是不好在外搞特殊,还是跟着别人一起吃妥当。

    二就是这个火锅得用炭火煮,总不能再装一堆木炭上路吧?

    接着又装了几样药品。

    反复确认清点了一番,发现没有疏漏了,大家才歇下。

    次日一早。

    一行人背着东西送铁柱来到了元宝村。

    因为提前商量过日子,韦十八已经在村里等着他们来了。

    这会儿两方一碰面,韦十八很快就注意到了村人们篓中的黄桃罐头。

    “这是……?”他表情疑惑地开口。

    心中浮起猜想。

    莫非是对方忘记了,他已定制过装枫油的罐子,才特意送了这些过来?

    枣儿她们见状,都默契地没接茬,只等着铁柱开口。

    铁柱很快就从篓子里拿出一个罐头,笑着解释道:“韦叔,这是我们给咱商队准备的惊喜。为了等它到一个最好的状态再呈上来,一直忍着没告诉你呢,快来瞧瞧看吧!”

    说完,就将拿在手里的这罐,主动敲开封口递过去。

    经过这段时间的耳提面命,恶补学习。

    铁柱在说话时,也稍微机灵了几分。

    他没说这罐头是村里人为了他才拿出来的,而是说,这是特意为商队准备的惊喜。

    韦十八听了,果然很高兴,又有些好奇,很快接过对方手中打开的罐子,拿到跟前细看。

    还没看清里面的东西,他的鼻尖就敏锐地嗅到了一股果味甜香,令人口舌生津。

    这会儿光线很好,低头从罐口望进去,很容易就能瞧见里面水汪汪的亮光。

    水光之间,一块块橙黄的果肉参差交叠。

    仔细一看,果实应是对半切开的,个头硕大,圆溜溜的形状,叫人一见就心生喜爱。并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一种果子。

    韦十八行商多年,见多识广,倒也知道有用封口罐子长期储存吃食的法子,对罐装的食物并不感到稀奇。

    像是之前在南边,他就尝过一种腌鱼,也是类似的制法,能存放许久。

    他们还采买了不少,在路上吃。

    但是,像眼前这种罐藏的水果,他确实从未见过,甚至在见到此物之前,他都没有想过,水果也能用罐保存。

    不是果干,品相简直如同鲜果。

    能保存得如此水润可人,实在令人惊叹至极!

    想到枣儿她们久居山中,进县城采买一趟不容易,的确需要掌握一些特殊的储食方法才好过日子。

    韦十八就忍不住在心中感慨,真是什么样的条件,造就什么样的人,枣儿她们真的很有自己的生活智慧。

    希望平安与她们来往久了,也能吸收到一些精华吧。

    收起杂乱的思绪,韦十八又将注意力转回罐头里,认真估起这宝贝的价值。

    南边的冬日暖和许多,但也不到吃水润鲜果的季节,这种罐装的果子拿过去,绝对会是抢手货!

    还不知道这种果实的真实称呼,韦十八就已经在心里想好了它售卖时的叫法——黄金果。

    鲜果罐一开,黄金万两来。

    区别于兰竹露的风雅寓意,这是一种类型截然不同的商品,应该能助他们结交许多不同的买家。

    只是想想,韦十八脸上都要笑开花了。

    他忍不住拍了拍铁柱的肩膀:“好,真是太好了!我这就去把果子分了,大伙一块儿吃些!”

    手头开了的这罐,肯定是要吃的。

    既然要卖,他总得自己先了解味道,心里才更有底。

    枣儿她们一听,很快推拒道:“不了韦叔,你快尝尝看,我们就不吃了。”

    “等你尝完,剩下的就带走吧,也好给商队里的其他亲朋尝尝鲜!”

    大家都有的吃,这样才好帮铁柱顺利打入商队呀。

    被这么一提,韦十八也想到了其他人,点头应道:“那韦叔就厚颜占下这个便宜了,不过你们放心,这些果罐都是好宝贝,定会卖个好价钱的!”

    说完,再看回罐头。

    虽然他还没吃,但也做足了准备。

    就算这黄果子寡淡无味,但它也是鲜果模样的,这就十分可贵。

    只要不太难吃,口感能有肉眼看到的一半润泽,那它就能卖出高价来!

    这般想着,韦十八就将罐子交给韦老根了,让他帮忙舀两大块果肉出来,切分一下,他尝一小块,剩下的就让家里人一起尝鲜。

    韦老根接过罐子,手都有点抖。

    他活了半辈子,还从未在这个季节见过这么鲜的果子呢!

    心里忐忑,但他动作却很快,没多会儿就捧着一个大木盘出来了,盘上摆着几个木碗,里面各盛了一小块果子,旁边还搭着几双筷子。

    将果盘送到枣儿等人面前,见她们不吃的态度十分坚决,韦老根这才无奈放下韦十八那份,将剩下的端进屋里去了。

    韦十八捧起木碗,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夹起果肉,送入口中。

    这一口下去,眼眶就彻底睁圆了,放亮了!

    他万万没想到,这果子吃起来,口感竟然比眼睛看到的还要水润百倍!

    而且,完全不是寡淡无味的,反倒尽是清爽与甘甜,简直符合他的所有期待与想象。

    “这,这种果子可有名字?”韦十八激动地问道。

    枣儿咳嗽一声,用手掩着唇说:“我们一般就喊它酸黄果。”

    这是她们之前商量好的说辞。

    “酸黄果?”韦十八闻言十分疑惑,“它这般甘甜,为何会取这样的名字?”

    枣儿道:“韦叔有所不知,这果子本是山中一种野果,摘下果实是不能直接吃的,因为口感又酸又苦涩,也没这么多水。但经过我们祖辈数年来的琢磨,就发现它用特殊法子腌制后再罐藏,就能浸出一种甜来,变得甘甜水润。”

    会这样说,主要是她们拿不出黄桃鲜果,只有罐头。

    眼下已经把罐头呈到对方面前了,双方又是这样紧密的关系,那等黄桃成熟的季节,不给对方拎上两斤鲜果的话,就说不过去了吧?

    所以,这套说辞也是想和对方透个信。

    她们日后只拿罐头,不拿难吃的果子过来,都是深思熟虑过的,别让双方因此生了嫌隙。

    唉,其实说这些谎也并非她们本意。

    毕竟每说一个谎,就有可能要用万个谎来圆。

    但情况就是这样,只能如此。

    韦十八听了解释,果然没起疑心。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连元宝果都能榨油吃呢,山里会有这种古怪的酸黄果也不是啥怪事。

    他道:“这样也好,有如此繁杂的制法,外人就是尝了也摸不透其中的关键,咱们这个果罐,日后或许比枫油还有前途呢!”

    枣儿她们点头应是。

    黄桃罐头已经品尝过,铁柱也送过来了,看了眼天色,大伙准备离开。

    临行前,韦十八郑重向众人保证道:“你们放心,既然把铁柱侄儿交到我手中了,我就定会好好照护他的!”

    村人们自然是信他的。

    双方正式告别,各自离开了元宝村。

    铁柱这边即将随商队一起踏上征途。

    而枣儿她们回去之后,则是要准备种麦子的事情。

    忙活起来不知时日,转眼就到了月中。

    大牛和刘二山匆匆出山一趟,去与石叔他们碰头。

    在去的路上,两人聊天时

    还说,年已经过去了,也不知他们那边的情况如何。

    等到了地方,却没能见到人。

    这下看着是真的严重了。

    “是已经走了,还是县里有啥变故了?

    刘二山皱着眉道。

    “若是要走,他们应当会留个信给我们吧……

    ?)

    说到这里,大牛忽然想到什么,“对了,二山叔,咱们可以去埋东西的地方看看!

    两人飞快走到之前埋饼干的地方,一看,记号果然变了。

    这说明石叔他们来过,已经顺利取走了东西,说不准还留了新的口信。

    这地方荒凉,但保险起见,大牛还是在四周望了望风,确定没有人了,才和刘二山一起蹲下刨土。

    很快,他俩就从地里翻出一个刻满字的木片。

    对方知道他们那里有个秀才。

    在留信时就不怕他们看不懂字,将城里的情况如实写了上去。

    之前城中缺粮,闹出过不少乱子,后来被富户豪商施粥粮暂且压下去了。

    但富户也不可能一直发善心,年还没过完,就把粥棚撤掉了。

    这下,城里再次浮躁起来,隐隐又有生乱的迹象。

    县衙只有二十多个衙役,没有兵,如果真让百姓们闹出乱子,一时很难解决。

    他们兴和县本身鸟不拉屎,不算什么政治要地,也没有驻兵。

    临近其它县好一些,有驻兵地,但县令土皇帝当惯了,自己的作派都见不得光,绝不可能请驻兵过来帮忙,免得乱子没平,先给自己招祸。

    眼看着就要闹起来。

    兴和县令情急之下,忽然想到一个恶心人的好办法。

    他将城里的泼皮无赖召集起来,暂时征成衙役,邀富户管这些人的吃喝,又一人给发了点武器,让他们去对付其他手无寸铁的百姓。

    这伙人三教九流,啥人都有,成了县里的走狗帮后,就用了许多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但是确实也有效果,很快就把乱子的苗头掐灭了。

    只是,因为有这群人在,石叔他们做事也不得不谨慎许多,地道都开得少了。

    只能见缝插针地派人出来悄悄取饼干,但短期内,很难按时与大牛他们接头。

    而且那伙二流子夜里都不安生,真当自己是体面的军队了,夜里还跑出来四处巡逻找茬呢!

    石叔他们本来计划开春就南迁的,这下跑都不好跑了。他们虽然有些人,但毕竟没有能反抗的硬家伙,真要闹起来的话,肯定谁都讨不了好。

    石叔他们此刻真是悔不当初。

    早知道之前就直接走了!

    唉,都是一念之差,瞻前顾后,现在才会落到这般进退两难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