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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失樂園
    酒精作用, 情緒轉變得很快,一會兒低沉一會兒高漲。路過充滿煙火氣、熱鬧的小吃街,時見微說她想吃糖炒栗子。
    嚴慎靠邊停車, 去買了一袋。牛皮紙袋放在車前中控臺上,糖炒栗子剛出爐, 冒着熱氣。他關上車門, 鋪了一張紙巾, 給她剝板栗。
    時見微側身靠在椅子上, 直勾勾地盯着他, 澄澈的雙眸仿佛沒有絲毫醉意。
    “嚴慎。”
    “嗯。”
    “我和我的高中同學好久沒見了, 九年還是十年?”她擰眉思忖,注意力無法集中在計算上,大腦裏的意識是懸空漂浮的, 嘟囔,“算了, 不會算。反正八九十年。”
    眉間舒展,她頓了下, 又蹙眉,“我要說什麽來着?”
    嚴慎倏然失笑:“不急, 慢慢想。”
    時見微哦了一聲:“我發現, 我很幸運。我遇到的人,都是很好的人。我的同學、老師、朋友,大家都很好。互相幫助,團結友愛,都很善良。而且, 今天聽他們聊天,大家過得都還不錯, 有的人實現了一些夢想,有的人過着喜歡的生活,還有的人在各自的領域發光發熱。雖然有遺憾,但也能釋然,變成無關痛癢的一小部分。”
    “我好像在寫小作文哦。”她吐槽自己。
    他笑着聽她碎碎念,把剝好的栗子喂到她嘴邊,她下意識張嘴。味道微甜,入口即化。
    注意力被嘴裏的糖炒栗子分走一些,她咂咂嘴,“可是我真的很開心,為他們,也為我自己。”
    嚴慎偏頭看她,車內的頂燈是暖黃色的光,籠罩在她身上,和車窗外街道邊的一小片樹影交錯在一起。
    他剝好一顆栗子又喂進她嘴裏,眼底的眸光翻湧着無數的動容:“太好了。”
    “什麽?”
    時見微迷茫。
    怎麽就好了?
    車外川流不息,車內逼仄安靜。
    “微微是生活在愛裏的小孩。”嚴慎的聲音放得很輕,像微風,也像清泉流水,緩緩吹拂着、蕩漾着。
    所以,她收獲到了很多愛之後,也想回饋很多愛。哪怕總覺得人心難測,卻也還是會在感受到善意與愛意時,交付出同等的善意與愛意。
    樂觀堅定,溫柔勇敢。
    他的小姑娘,是擁有所有奇思妙想,擁有大愛的女戰士。
    “那你呢?”
    時見微看着他,順着他的話問,“你愛我嗎?”
    嚴慎停下手上剝板栗的動作,認真看她:“很愛,非常愛,被你吃死了。”
    時見微朝他伸手。
    嚴慎看過去,順勢擡眼:“嗯?”
    “那你讓我咬一口。”
    “……”
    嚴慎沒忍住笑出了聲,憋了又憋,肩膀都在抖。吃死了,在她這個有點醉的人眼裏是字面意思嗎?
    時見微不滿撇嘴:“笑什麽?”
    “好,咬。咬哪兒?”嚴慎收了點聲,嗓子裏依然含混着笑意,湊過去。
    她咬上他的喉結時,他呼吸一窒,沒料到她會挑這個地方。放在她腰側的手動了動,被她打開。
    “你不許動。”她呢喃着,還有點兇巴巴的,溫熱的呼吸落在他的喉結。
    前兩天的荒唐春夜,那些被留下的肌肉記憶太深刻。
    即便有些暈,也殘存着下意識的反應。
    嚴慎笑着低頭,吻落在她的眉心:“不動你,小醉鬼。”
    -
    上班的時間過得很慢,放假的時間卻過得異常的快。眼看假期快要結束,年也拜得差不多了,時見微起了個大早。遛完來福,回到父母家把牽引繩一扔,她鑽進卧室。
    挑衣服化妝,動靜很大,叮叮當當的。客廳裏的母親被聲音吸引,抱起來福過來看她。
    “你拆家呢?”
    時見微正在化妝,被猝不及防的聲音吓得一抖,睫毛夾差點夾到眼皮。
    “今天初五,我親愛的媽媽。”
    答非所問。
    時母嗯了一聲:“是初五,怎麽了?”
    收拾完桌上的東西,時見微挎上小包,走過來順手揉了揉來福的腦袋,笑着說:“所以我要出門。”
    “去幹嘛?”
    “迎財神!”
    飛快換完鞋,關上家門的前一秒,她揚聲說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家門在眼前緊閉,時母和來福面面相觑。
    哪裏是迎財神啊,這分明是去和男朋友約會,真以為她看不出來呢。
    時母想得沒錯,時見微就是去約會的。前幾天和嚴慎閑聊時候提到百嘉游樂園的新年活動,說想去游樂園玩,很久沒去了。
    之前有一次和魏語晴想去,但剛好撞上她出差,就沒去成,只能把門票轉手給了段非。據說那次,魏語晴和段非從游樂園回來之後,又大吵了一架。因為在鬼屋的時候,段非比魏語晴膽子還小,拽着她東拉西扯,走完全程,她的樣子看起來像個瘋子,淩亂至極。
    游樂園不只是小朋友的天堂,像她這樣的成年人也不少,穿行在園區裏,頭上戴着游樂園的周邊發箍。好像在這種地方,真的能暫時摒棄所有生活中的煩惱,享受樂園。
    今天初五,園區裏真有財神爺NPC,張燈結彩,氛圍濃厚。
    時見微很喜歡刺激項目,來游樂園就喜歡坐跳樓機這類設施。嚴慎随她的意,她想玩什麽他全程奉陪。
    別人在過山車上吓得尖叫,他們倆顯得格格不入。一個在欣賞高空快速的風景,一個看到了不遠處賣氣球的小攤。
    “在這兒等我兩分鐘。”
    從過山車上下來,嚴慎徑直走向賣氣球的小攤。
    時見微踮踮腳,跳下臺階,看他買了氣球折返回來。
    圓潤飽滿的透明氣球裏面,是一朵黃心白瓣的雞蛋花氣球。不像那種印着千奇百怪卡通人物的圓氣球,太過幼稚,這種簡約漂亮但有特點的氣球剛剛好。
    “買氣球幹什麽?”雖然她挺喜歡的,也有那麽一點點想要,但她要玩的項目都太刺激了,不太适合拿着氣球玩。
    嚴慎走到她面前,拽着氣球末端細細的繩線,低頭把氣球系在她的衣服側面:“人多,栓個氣球我一眼能看到你。”
    時見微掃了一圈:“又不只是我一個人有這個氣球。”
    任由他把氣球拴在她身上,她仰頭往上看,“要是真走丢了,有手機啊。”
    “手機沒電呢?”
    “廣播也可以啊。”
    綁好繩線,嚴慎拍了拍她的衣擺,順勢把她往身前拉了下,唇角微勾,故意揚着語調:“然後整個游樂場都會響起——‘時見微小朋友,聽到廣播請到廣播室,你的家長在等你’。”
    這也太社死了……
    時見微絕望地閉了閉眼,一臉正經,煞有介事地點點頭:“那還是監控更好用,科技進步的時代真好。”
    說着看了眼手機電量,轉頭就去找租借充電寶的地方,絕對不能淪落到手機沒電的地步。
    玩下來一圈,中午在游樂園吃的午飯,時見微把鬼屋項目安排在了最後。按照她的說法,鬼屋就是要天黑之後玩,大白天玩不夠刺激。而且春節假期期間,鬼屋有特別NPC,據說是彩蛋。
    “嚴老師,你身體挺好的吧?”站在鬼屋門口,她突然問他。
    她的頭發玩得有些散,嚴慎正給她重新綁頭發,發絲纏在他的指間,聞言手指一頓,不小心扯到了她的頭發。
    時見微倒吸一口氣:“疼……”
    “對不起對不起。”嚴慎松手,揉了揉被他扯到的地方。
    “我只是問一下,你不用謀殺我吧。”她哭喪着一張臉,“難不成你真有什麽問題,心虛啊。”
    見她不疼了,還有心思調侃他,嚴慎撥下手腕的小皮筋,繼續給她紮頭發。動作不緊不慢,說話的語速也不疾不徐:“我身體好不好你不知道?”
    “……”
    一句話,讓時見微徹底啞巴了。
    她根本沒有那個意思!她問的不是那個!
    吃了嘴上的虧,她憋着氣,鼓了鼓雙頰,暗暗記下一筆。在她沒有抓住機會或者想好怎麽扳回一城之前,她是不會再說話的。
    進鬼屋之前,把氣球放進了門外的物品保管櫃。時見微和嚴慎前面有一組人,等他們走到一半的時候,工作人員說可以進去了。
    外面的流光溢彩和歡聲笑語驟然被隔開,鬼屋裏的燈光和音效營造的氛圍格外詭異。光線昏暗,微光偏綠。
    時見微走在前面,嚴慎跟在她身後。
    她真沒跟他說一句話,步履平穩,左顧右盼,與其說是來鬼屋探險,更像是來考察這家鬼屋的。哪裏做得不夠好,反饋給商家改進。
    光顧着看上面,沒注意腳下,拐角時被自己絆了一下。嚴慎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胳膊讓她站穩:“看路。”
    時見微沒吭聲。
    小弧度的抽回胳膊,自顧自地往前走。
    這種暗自較勁的小脾氣,嚴慎很熟悉,心裏有數,也很清楚。他抱着胳膊,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在微弱的光線裏盯着她的後腦勺。
    側面竄出來一個NPC,時見微沒有被吓到,和對方四目相對。NPC一身白袍,長長的假發淩亂地垂着,露出一張刷白的臉,臉上的妝很細致,看着挺瘆人的。
    見她躲都沒有躲一下,更別說尖叫或吓到腿軟,NPC突然頓在原地,有些尴尬。
    時見微朝對方笑了下:“辛苦了。”
    “……”
    NPC默默收回張牙舞爪的姿勢,抱着他的鐮刀,退了回去,順便把破敗的簾子拉下來。
    目睹全程,嚴慎低頭悶笑。
    然而下一秒,時見微正要往前走,一聲轟隆巨響,吓了她一跳。
    她抖了下,驚吓的聲音拐着彎溢出來:“啊啊啊~”
    沒被NPC吓到,被猝不及防的聲音吓到了。
    嚴慎這下是真沒忍住,低笑一聲,故意從她面前路過,捂嘴學她剛才被吓到的樣子。
    “啊啊啊~”
    時見微:“……”好欠。
    她不走了,停在原地,擡眼幽幽地看着他,嘴角下壓,美眸微瞪,“讨厭你。”
    嚴慎歪頭笑着,溫溫柔柔的:“又讨厭我了啊。”
    低沉的嗓音略微拖着,帶出綿長的音調,很寵溺的語氣。
    “還氣着呢?”
    他伸手去牽她,指腹輕輕滑過着她的指骨,摩挲着她的手背,“我錯了。”
    時見微莞爾一笑:“嚴老師怎麽每天都在認錯。”
    故意揶揄他,卻讓他有些失語。
    見他吃癟,時見微得意地揚了揚眉,要抽回手。手被他牽得很牢,她暗中用勁沒掙脫,幹脆往前走,走得特別義無反顧,像要在鬼屋裏闖出一片天似的。
    越往裏走,越覺得不對勁,空氣裏似乎蕩漾着難以名狀的怪異,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勁。
    走了很長一段路,拐角走到一間屋子門口。嚴慎牽着她的手往後,把她拉回來。撲鼻而來一股血腥味,房間裏空空蕩蕩。
    “有血腥味。”
    聞言,時見微的心沉了下來:“鬼屋裏用的都是糖漿和顏料做的假血,怎麽可能會有血腥味。”
    然而事實上,這股濃烈的血腥味,她也聞到了。
    房間裏漆黑一片,微弱的光僅僅是走廊裏暗綠色的燈,只能模糊看到一些房間裏的陳設,牆面和地板上的痕跡,并不能看得十分清楚。
    摸到鐵床下的紙箱,嚴慎單手挪了下,發現很重。他松開牽着時見微的手,蹲下身把箱子挪出來。
    紙箱封了口,時見微在房間裏找了個用作裝飾的鐵片,把紙箱上的黑色膠帶劃開。
    箱子打開,時見微瞳孔一顫,裏面赫然呈現一具屍體。
    屍體以一種極其扭曲的姿勢裝在紙箱裏,十分擁擠,堵塞得人喘不過氣。
    身後突然響起鬼屋音效,走廊裏沖過來一個NPC,舉着斧子,出現得不合時宜。
    見屋子裏的兩個人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幹什麽,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NPC抻着脖子往裏瞧。看到箱子裏裝了個好像渾身是血的人,以為是自己的同事,他面露無語:“別睡了,起來上班了。”
    時見微擡頭看他:“報警。”
    “啊?”
    “報警,這是一具屍體。”
    “咚”的一聲,斧子掉在地上,NPC吓傻了。
    嚴慎沉聲催促了一遍:“快點。”
    他們進來之前,手機之類的随身物品放在了物品存放櫃裏。
    時見微又囑咐一句:“別聲張,報完警把你們的負責人叫來。”
    NPC吓得腦子一片空白,死機了,只覺得他們倆實在是太冷靜了,跟主心骨似的。聽着他們的話,連連應了幾聲,慌亂地往外跑,去報警。
    光線太暗,也沒有工具,時見微凝眸看了看屍體,又擡頭看了看這間屋子的環境。
    她剛才感覺到的不對勁,有跡可循。
    “我剛才被吓到的時候,還以為是音效。現在看來,可能不是。”
    “嗯,我也以為是音效。”嚴慎看到她後側方地面上的污漬,伸手把她拉過來,“後面可能是血跡,別踩到了。”
    時見微連忙過來:“太黑了,根本看不清。”
    另一只手捏着嚴慎的風衣,明明房間不小,但因為可能是犯罪現場,黑燈瞎火看不清,他們不太能随意挪動。一瞬間,被禁锢在方寸之地。
    “微微。”
    “嗯?”
    仰頭,唇瓣擦過他的下巴。
    嚴慎的氣息落下,聲音有些克制:“踩到我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