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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失樂園
    沒注意到, 短靴紮紮實實地踩在他的白板鞋上。
    時見微往旁邊撤了一小步:“我沒有看到嘛。”
    “撒什麽嬌啊?沒怪你。”
    嚴慎抓着她的胳膊,怕她被後面的箱子絆倒,彎腰拉開紙箱封口的地方, 往裏看了看。
    嗅覺仿佛被血腥味侵襲,源源不斷地從紙箱裏散發出來, 十分濃郁。他剛才把紙箱搬出來的時候, 地面被拉出一條深色污漬, 估計是從紙箱滲出來的血。
    “血沒幹, 死亡時間應該不久?”他猜測。
    時見微肯定道:“嗯, 血液凝固的時間長短跟出血量和溫度有關, 一般來講正常血液凝塊是5-12分鐘。我們聽到聲音從斷橋走到這裏大概花了七八分鐘?能從紙箱滲出來在地上拖出痕跡,而且……”
    她俯身湊近看了看,“死者身上好像有大面積血跡, 出血量應該不小。”
    夜晚的鬼屋,在音效燈效和諸多布景的配合下, 門外的走廊看起來格外詭異。室外的風在這個瞬間好像透了進來,寒冷刺骨。
    走廊深黑不見底, 仿佛通往另一個世界,又好像下一秒就會出現國外經典恐怖片裏拎着電鋸的殺人狂。
    “如果這是彩蛋的話, 那也太可怕了。”
    她面色沉靜, 聲線平穩,把紙箱蓋回去,直起上身,黯淡的綠光隐約照在她的臉上。
    市局接到報警電話,原本要轉接區局, 但聽說時見微和嚴慎在現場,便直接接手了這個案子。來的人是正在值班的刑偵二組, 不過魏語晴知道這件事,也從家裏趕了過來。
    “我寧願工作也不想在家幫忙帶孩子,吵死我了。”魏語晴接過二組的組長遞來的手套,對時見微說,“但我又希望世界和平。”
    鬼屋外沒有拉警戒線,只是安排了工作人員,放了通知,鬼屋暫停營業。總閘拉開,室內的燈光點亮,白光瞬間照在每一個角落。
    長時間處在黑暗裏,突然覺得有些刺眼,時見微眯了眯眼,回應魏語晴的話:“我也是,但還好我有來福,能幫我哄小孩,回頭給它加餐。”
    瞥了眼走到另一邊的嚴慎,魏語晴用肩膀輕輕撞了她一下,壓低聲音說悄悄話:“你和嚴教授來這兒約會啊?”
    “是啊。”時見微戴好手套,揉了揉手腕,“然後就變成行走的柯南了。”
    魏語晴不置可否。
    “汪組,外面有個人說是女朋友不見了,要進來。”
    二組的組員從走廊過來,對二組的組長說。
    汪組長走到魏語晴身邊,囑咐她:“我去看看,你幫我帶下隊。”
    魏語晴:“行。”
    嚴慎拿過來一把剪刀,蹲在紙箱旁,沿棱邊把紙箱剪開。時見微順勢蹲下,把紙箱展開。
    尚未形成屍僵,蜷縮擠壓的屍體瞬間散架般耷拉在地,宛如任人擺布的木偶,了無生氣。
    死者的白色棉服外套被血染紅,披散的頭發也因為血液黏在了一起。傷口在頸部,位于左側胸鎖乳突肌前緣,動脈處。血液按照死者的姿勢,從上往下滴落。死者的手上也被血液浸染,大概是頸部被襲擊時用手按住傷口導致的。
    仔細檢查了一遍,傷口只有這一處,沒有其他外傷或機械性損傷。
    “小曹……”
    下意識開口,時見微頓了下。忘了,來的是二組的人,曹叮當也不在。
    嚴慎掏出手機,相機放在腿上:“你說,記錄我來做,回頭補。”
    時見微應了聲好,拿小手電筒照了照死者的眼睛:“死者僅有頸部左側一處傷口,位于左頸總動脈,傷口皮肉外翻,是銳器刺入脖子導致。屍體新鮮,角膜濕潤透明,未見屍斑、屍僵。死亡時間不超過一小時,致命傷極有可能是頸動脈破裂。初步判斷為失血性休克死亡,或者血液灌入氣管引起嗆咳窒息死亡。”
    源源不斷湧出的血液和傷口的位置,能斷定銳器割破了動脈,至于氣管有沒有同時被割斷,依舊需要回市局解剖,并且排除病理和毒理。
    聽見時見微的話,魏語晴對二組的組員說:“找找刀具之類的銳器。”
    站在前方狹窄過道裏的警員回應道:“這裏很多管制刀具。”
    過道兩邊的鐵架上,放了一堆零散的雜物,有詭異的木偶娃娃、沾了假血的魔方、小號螺絲刀、剪刀等等。
    時見微按壓了一下傷口:“從傷口的創口面大小、夾角和深度來看,四厘米左右……剪刀?”
    那邊的警員找了一番:“沒有帶血的剪刀。”
    “銳器刺入脖子再拔出來,血會噴出來,這兒沒有噴濺的血跡。”嚴慎把時見微說的屍表特征和初檢結果記在備忘錄裏,拿相機拍照,看了看死者頸部的傷口。
    痕檢科的同事點頭:“這裏是不是第一案發現場有待查證,還有行兇的具體位置。”
    恰好二組的汪組長回來了,身後帶着一個穿着衛衣和棒球服外套的青春男大。
    一瞬間,房間裏的所有人噤了聲,埋頭工作,十分默契,不聊任何信息。
    男生臉色不太好,一副很着急的樣子。
    汪組長解釋:“他說在鬼屋和女朋友走散了,找了一圈沒找到先出去了,遲遲沒等到女朋友。出口不讓進,繞到入口想找工作人員看監控,發現鬼屋停業了。”
    聞言,嚴慎起身讓開,站到時見微身側。
    攤開的紙箱上,躺着一具女性屍體,男生看到後眼睛頓時睜大,驚恐又慌張無措,還帶着難以置信的巨大情緒。
    他仿佛在瞬間被抽走靈魂一般,肢體變得顫抖,腿軟,咚一聲跪在地上。
    “悠悠……悠悠……不可能……不可能……”
    他臉色蒼白,眼眶猩紅,像被掐住喉嚨,顫抖着擡手要去碰屍體。
    時見微見狀正要伸手,嚴慎先擡手擋開了對方的手。
    “抱歉,暫時不能碰屍體,配合一下。”
    汪組長問他:“你确定她是你的女朋友?”
    男生聲音顫抖:“是……她是……”
    “你和她一起來的?”
    “對……”
    聞言,汪組長給身邊的警員使了個眼色,對方把男生扶起來,帶他出去。
    嚴慎一直盯着男生,細致地觀察他的穿着、表情和情緒。垂眸沉思時,無意識地擡手,指骨蹭了蹭喉結。
    等人走了,魏語晴才看向汪組長:“汪組,建議用用魯米諾。”
    汪組長看了眼地上,有一條從鐵床下拖拽出來的血跡。
    嚴慎瞥見他的視線,解釋:“我搬箱子的時候拖出來的。”
    不是兇手行兇産生的。
    痕檢科的人按照汪組長的安排,去而複返,取了魯米諾試劑,在整間屋子的地面上噴灑了一些試劑後,關掉這間屋子的燈。
    明亮的房間再度陷入黑暗,地面上頓時呈現出漂亮的藍白色熒光,熒光消失在過道中間的位置。
    警員立馬過去,在中間位置的兩側噴了噴試劑,裏側牆面和置物架上果然有噴濺狀的血跡。
    即便血跡被擦拭掉,遇到魯米諾仍然會産生化學反應。
    時見微想去過道那邊,但雙腿蹲得有點發麻,酥麻感從小腿肚往上蔓延。撐着嚴慎胳膊起來,她一手叉着另一側的腰,一手撐着鐵床床尾的架子,站在原地緩着。
    嚴慎扶了她一下,拎着相機:“我過去拍。”
    看着他往那邊走的背影,她覺得安心。
    有一個在生活和工作上都能提供情緒價值和實質性幫助的男朋友,真不賴。
    嚴慎拍完魯米諾反應下的血跡照片,折回來,把相機交給時見微,自覺當她的支架。
    她調試着相機上的按鈕,放大縮小照片。
    “按照血跡形态,死者是面朝我現在的方向,被人用銳器刺進了脖子。從距離來看,真有可能是一擊斃命。”時見微一寸一寸地看着放大的照片。
    噴濺的血跡呈圓點狀,在三十厘米範圍內由大到小均勻分布,牆面伴随部分流柱狀血跡。
    魏語晴思忖,呢喃:“擦血的工具會是什麽呢?”
    走廊裏傳來高步頻的腳步聲,場外偵查的警員回來,報告汪組長:“沒有在周邊發現任何可能的兇器。”
    “翻過垃圾桶和灌木叢,也沒有帶血的東西。”
    “這裏是鬼屋。”
    時見微看着相機裏的照片沒有擡頭,“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魏語晴立馬反應過來:“兇器和擦血的工具沒有帶出去,都在這裏!”
    的确,沒有比這裏更适合藏兇器的地方了,簡直渾然天成。
    -
    現場勘察沒有結束,時見微和嚴慎先一步走出鬼屋,指間沾了一點血,大概是剛發現屍體的時候,不小心蹭到的。
    去游樂園的公共衛生間用洗手液把手洗幹淨,兩個人才折返鬼屋門口,在物品存放櫃拿東西。
    時間過去太久,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雞蛋花氣球在櫃子裏漏了氣,皺巴巴的。
    時見微把它拿出來,嘴角向下,表情惋惜:“它癟了。”
    但是心情卻在看到這個氣球的時候好了很多,原本在那樣漆黑.逼仄的環境裏,有些壓抑。
    嚴慎拿走她手裏幹癟的氣球:“下次再買。”
    “還沒走?”魏語晴從鬼屋出來,捏着手機,“那我蹭個車。”
    時見微和嚴慎沒有異議,反正都要回市局,非常順路。
    鬼屋外寬闊的道路上人來人往,還能聽見隔壁過山車傳來的沖上雲霄的尖叫聲,小吃店香氣四溢,游客形形色色,高漲的情緒充斥在各個角落。
    斑斓的霓虹不斷閃爍,這裏依舊是樂園。
    車子從停車場開出去,遠離了人聲鼎沸的游樂園,混入擁堵的街道,反而靜了下來。
    魏語晴坐在後座,接到了段非打來的電話,問她在哪,要不要出來玩。
    魏語晴語氣平平:“鬼屋,來嗎?”
    聽見鬼屋這詞,那端倏地沉默兩秒:“謝邀,不了。”
    啪嗒一下,把電話挂斷,幹脆得一點也不像他。
    聽筒聲音很大,段非那邊有些吵,他說話的聲音也跟着大了起來。時見微聽見他們這通極其簡短、甚至有點浪費話費的電話,覺得稀奇:“你居然沒有叫他過來上班。”
    “本來就是二組接手的案子,我自己過來是我自己的事,沒必要叫他。”魏語晴随手翻了翻朋友圈,“段少爺的朋友圈還在江邊輪船上看月亮呢。”
    應了一聲,時見微看了眼前方變化的信號燈,又看向嚴慎:“你是不是又有想法了?”
    他在鬼屋裏沒怎麽說話,基本上在給她打輔助。但她知道,他一定在暗中觀察,并且有了一些推測。
    摸喉結這個小動作,她瞥見了兩次。
    嚴慎目視前方:“真要聽?”
    “嗯。”
    “不和我吵架?”
    時見微手肘撐在車門,指尖繞着發尾:“我考慮考慮吧。”
    嚴慎笑道:“那我不敢說。”
    時見微立馬故意正經起來:“這是工作,我們那不叫吵架。”
    嚴慎看她一眼,挑眉,饒有興致地問:“那叫什麽?”
    “友好的辯論。”
    換了個姿勢,時見微單手撐着下巴,往他身邊湊了點,笑眼盈盈,梨渦在車窗外交錯的光影裏晃蕩着,“對方辯友,請開始陳述你的觀點吧。”
    坐在後座看他們有來有往的魏語晴:“……”
    她真不該蹭這趟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