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温柚不知道陈霁的行动,和他说完想他之后，她便去了客厅。
等了一会儿L，余程慧喊她端菜上桌吃饭。
母女俩面对面坐在餐桌上,余程慧看了眼坐在对面的人，欲言又止地想说点什么,“柚柚。”
温柚抬眸,“妈。”
她对上余程慧目光，面色如常，“怎么了？”
余程慧稍顿,静了静道,“没什么,先吃饭吧。”
“……”温柚轻嗯了声。
温柚从小被教育在饭桌上不能说话,这么多年也一直保持着良好习惯。
即便，她以前有很多想和余程慧他们说的话,她都会忍住。
今天也一样。
安安静静地吃完饭,温柚抢着去洗碗。
余程慧没有阻拦。
直到温柚洗完碗,把厨房也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她才叫住她问,“你之前见过今天去高铁站接你的李老师吗？”
如果没有见过的话，温柚在上他的车之前,理应会询问自己一声。
温柚刚下车时,余程慧没有想到这一点。直到现在，她才后知后觉。
听见余程慧的问题，温柚怔了下,想到上次在学校碰到那位李老师的事。
当时她不知道对方是谁，对方估计也不知道她就是余程慧的女儿L，因此没有把随手给一位同学整理车链子的事告诉她。
“温柚？”余程慧瞅着不说话的问题,微微抬高了些许音量。
她当老师当久了，声线比较沉，说话的时候有种严厉的压迫感。
温柚被她的声音拉回思绪，抬眸看向她说，“上次去学校给您送东西的时候，我车链子掉了，是那位李老师帮我弄好的。”
余程慧愣了下，“你们那么早就见过？”
温柚：“……他不认识我。”
余程慧敛眸，盯着她道，“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温柚沉默。
母女俩隔着不远距离站立，无声许久，余程慧有些不知该怎么和温柚提这件事。
温柚第一次在她脸上看见为难的神色，和略带歉意的情感。她静静地望着，没有催促，她要等余程慧自己说出口。
静默的时间被拉长。
在温柚要没有耐心之前，余程慧开了口，“我和那位李老师在接触。”
说完这话，她观察着温柚的神情，心情有那么一点点忐忑，“柚柚，你觉得他怎么样？”
“……挺好的，”温柚回答她。
余程慧看她没什么情绪的面色，很小幅度地蹙了下眉，少见地浮现无措神色，“你不喜欢他？”
温柚很难说自己现在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其实年前的时候，她就知道余程慧在和那位李老师接触。当时她的情绪起伏不大，她真心地希望，有个人能照顾余程慧，让她开心一点。
可是，那天回到家之后，深夜睡前，
她想起两个人的事，莫名地失眠了。
温柚反应迟缓，很多事也不爱计较，她有优点，同样也有不少缺点，她也是一个人，是个会有自私情绪的人。
一方面，她不喜欢余程慧管束自己过于严格，也希望她能找到自己的幸福。但另一方面，她又会产生一种失落的情绪，她的妈妈，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就不再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更或者，她们现在平静的生活会被打破，有个人会加入她们目前的二人家庭。这些，是温柚在当下那会没有思考，在过后胡思乱想的。
回学校上课之后，余程慧每周还是会给她打两三个电话，从电话里，温柚能察觉出来，她的情绪有所好转，她不再会事事追问她，她在渐渐地放手让她独立。
这是温柚以前梦寐以求的事，她很享受，也很喜欢。
遗憾的是，她清楚，让她转变的原因不是自己长大了，也不是她觉得自己懂事了，而是另一个她不熟悉的人在慢慢地改变她。
温柚心头浮现过酸涩，难受。
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她努力地压着，等余程慧亲口和自己说这件事。
温柚原以为，这次五一回家，余程慧过来高铁站接自己，应该是想要正式和她说这件事，又或者是在五一假期的某一天，她跟自己聊了，然后让她和那位李老师正式见个面。
她万万没有想到，她在爽约自己这件事上，和以前相差无几。
答应了反悔不说，还安排她正在接触，又没有介绍给她认识的陌生男人去接她。
她就这么信任那位李老师吗？
虽然，她相信余程慧看人的眼光，可想着这些，心里终归是不愉快的。
温柚思绪飘飞地想着，在余程慧又一次扫过试探目光时，她抿唇摇头，情绪很淡地看向她，“没有，您喜欢就好。”
余程慧拧眉。
温柚忽而问，他对您好吗？?_[(”
余程慧嗯了声，面上有一闪而过的柔和，“李老师性格很好。”
温柚懂了，她轻轻点了下头，“那就好。”
她没有让自己的情绪太明显地外露，只轻声说，“妈，他对您好我就放心了，我以前就跟您说过，您还年轻，您应该多去接触新的人。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您事事盯着，我会照顾好自己，希望您也是。”
闻言，余程慧还是有些不放心温柚，“你……不生气？”
温柚强颜欢笑，眨了下眼睛说，“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妈，我希望您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幸福。”
虽然，她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开心。
但不重要，余程慧开心就好。
温柚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和余程慧多聊，她佯装犯困，打了个哈欠，“妈，我有点儿L困了，我去睡一会儿L。”
余程慧应了一句，“去吧。”
在温柚要关上房门之前，她又问了她一句，“李老师今晚想请我们一起吃顿饭，你想不想去？”
温
柚的手搭在门把上，点了下头，“可以的。”
-
房门关上，温柚扬起的唇角垂下，她抬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眸，直直地往床上扑了过去。
明明才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就到家，但她怎么会这么累。
温柚是一只鸵鸟，遇到事情喜欢躲，喜欢逃避。
她那些不好的情绪，大多也会在黑暗里发泄。
温柚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很久很久，久到她掀开被子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
睡前忘了拉窗帘，温柚从被子里钻出，还被阳光刺得重新闭上了眼睛。
缓了缓，温柚侧身点开手机，回复陈霁断断续续发给她的消息。
陈霁没给她发什么，只是问她一些很日常的事。
温柚一一回复过去，陈霁秒回她：「睡醒了？」
温柚一怔，笑着回答他：「你怎么知道我在睡觉？」
陈霁：「猜的。」
温柚：「我男朋友真聪明。」
看到这话，陈霁低头一笑，他握着手机，思忖了一会儿L问她：「五一什么打算？」
温柚：「在家睡觉？」
陈霁：「。」
温柚纠结了几秒，有点儿L压不住自己的倾诉欲：「陈霁。」
陈霁：「嗯？」
温柚：「你在做什么呀？」
陈霁：「想我女朋友。」
这回，轮到温柚给他发省略号了。
陈霁莞尔，回复她问号，又问：「不相信？」
温柚：「不是，就是想问你，你有多想你女朋友。」
陈霁莞尔：「你觉得我有多想？」
温柚：「我觉得不出来。」
陈霁想了想，回答她：「想要立马见到她的那种想。」
温柚：「……哦，那你还得等四天半。」
她要假期最后一天上午才返程。
两人没什么重点地聊了大半个小时，到余程慧过来敲温柚房门，他们才结束对话。
温柚从床上爬起，打开房门。
余程慧垂下眼，“昨晚熬夜了？”
温柚：“……有点儿L失眠。”
她眼底下面的黑眼圈明显，撒谎会被拆穿。
闻言，余程慧不赞同地皱了下眉，“在学校要尽可能地早点休息。”
温柚嗯了声，“我们现在要出去了？”
余程慧：“六点李老师过来接我们。”
她看了眼墙上时钟，“你先洗漱一下，待会我们下去。”
“……好。”
温柚抬眸间，看到余程慧难得地化了个淡妆，戴上了平日里很少佩戴的项链和耳环。
注意到这一点，温柚很轻地眨了下眼睛，折返回房间洗漱，收拾。
-
五点五十分，温柚和余程慧一同出门。
第一次和余程慧的对象正式见面，温柚也简单地打扮
一下，她穿了一条浅色系的裙子，看上去乖巧又淑女。
母女俩到小区门口时，李元洲已经在门口等她们了。
看到余程慧，他脸上浮现起淡淡的笑意，朝两人走近，和温柚打了声招呼，他偏头去看余程慧。
两人视线交错，看得出眼底藏着的情愫。
上车时，温柚自觉地拉开后座车门，说要坐后面，让余程慧坐副驾驶。
她们总不能把李元洲当作司机。
一路客客气气地聊到餐厅，李元洲订的餐厅是一家很安静的，环境也比较好的西餐厅。
温柚其实不怎么喜欢吃西餐，但余程慧好像不知道。
点好菜，三人陌生又疏离地聊天。
温柚偶尔会抬头看向对面两人，李元洲脾气很好，有点儿L像温柚记忆里的温兴怀。很小的时候，温兴怀的脾气也是好的，但他的那种好，是被生活压迫导致的。
因为温柚偶尔会听到他向余程慧发脾气，诉说他的苦楚，他的怀才不遇。
温柚小的时候，对很多职业概念不清晰，那时候，因为余程慧在宁江当老师，又因为余程慧不愿意离开宁江，去大城市找工作机会，因而温兴怀也只能窝在宁江那个小地方，没有太多的工作机会。
他是学影视摄影和制作的，偶尔会去摄影楼或是宁江话剧院那边帮忙。
到温柚长大一点点，能自己上下学之后，温兴怀以前的一位同学联系他，说是有部电影到宁江取景，在招聘电影摄影师助理，让他去试试。
这样的机会于温兴怀而言，自然是不可多得的。他以前的经验算不上多丰富，但他没有毕业之前，在学校是常常被老师称赞的少有天赋的学生。
自然地，温兴怀面试上了摄影助理那份工作。
而他第一次接手拍摄的那部电影，也火了。电影的男女主人公爆火，剧情和各方面细节，也被影迷们单拎出来讨论。
更重要的是，一些光影构图很好的画面，更是让影迷们称叹。
因为那部电影，温兴怀接到的工作越来越多了。
同样的，他想出去闯一闯，不想把自己困在宁江这个小地方。他本身对大城市，就有很强烈的向往。
大概是五年级的时候，温兴怀为了出去，和余程慧大吵一架。
吵完的次日，他便出了远门。
温柚再一次见到他，是在四五个月之后，他接手的那部电影拍摄完成，他回家看她。
那次之后，温兴怀会经常性地出远门。
每次出门前，余程慧和他就会吵架。回到家时，两人也吵。
刚开始他们吵架，会避开温柚。
久而久之，吵架的次数实在太多，便再也顾不上温柚了。
他们吵架的时候，温柚会被余程慧推进房间，她会把门关上。
房间的隔音不好，她站在门后，常常能听见温兴怀对余程慧发出控诉，如果不是她，他不会耽误这么多年。而余程慧亦是如此
，如果不是因为温兴怀，她不会那么早怀上温柚，那样她就能继续读研读博，获得更多的，更好的工作机会。
夫妻吵架的时候，总喜欢互相埋怨。
……
“柚柚？”注意到温柚在发呆，余程慧放下手里的刀叉，“吃饱了？”
温柚回神，抬眸看向对面两人，“嗯，妈，李叔叔，我去一趟洗手间。”
她想她需要去洗手间整理一下情绪。
去了一趟洗手间折返，温柚看到李元洲压着声音夸了余程慧一句，“余老师今天很漂亮。”
从她这个角度去看，能看见余程慧脸上浮起的羞涩笑意。
很多年没有看见余程慧这么放松的笑脸，温柚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想，心里欣慰，又心酸。
她定定地看了片刻，才走了过去。
-
吃过饭，温柚不想再当电灯泡，也不想再和他们待在一起，她说自己去找高中同学玩，余程慧正要拒绝，被李元洲说服。
和两人分开之后，温柚往公交车站走。
刚走到，陈霁的消息发了过来，问她在做什么。
温柚垂下眼睫回复他：「等车。」
陈霁：「？不想你男朋友？」
温柚：「也想，边等车边想。」
出门吃饭前，她和陈霁提了一句自己跟余程慧，还有余程慧的同事吃饭。她没有告诉陈霁，余程慧的同事也是她男朋友。
这条消息发出，温柚的手机铃声响起，她一点不意外地看了眼来电显示，然后接起，“喂，你吃饭了吗？”
她问陈霁。
陈霁：“没有。”
他清冽的嗓音从电话另一端传来，裹挟着晚风钻入温柚的耳朵，让她低落的情绪有所好转。
很神奇，只是听见陈霁的声音，她浮躁的心便定了下来。
“怎么还没吃饭？”温柚诧异，“你爸妈不在家吗？”
陈霁：“我没和他们在一起。”
温柚：“啊？”
她蹙眉，“你出门玩了还是他们出门玩了？”
说完这话，温柚拿下耳朵边的手机看了眼，已经七点多了，“家里没人做饭的话，你点个外卖？你想吃什么？我也可以给你点。”
听见这话，陈霁唇角轻挑，认真地思考了几秒，告诉她，“想吃馄饨。”
温柚：“哪家？”
陈霁回忆了一下，说了个名字。
温柚正要答应，忽而一顿，“你——”
他说的这家店，怎么那么像上次他来宁江，她带他去吃的那家小店。
“我什么？”陈霁的声音好似越来越清晰，“女朋友，你好笨啊。”
最后这个字落下时，陈霁穿着宽松的T恤长裤，循着夜色出现在她视野里。
两人四目相对。
温柚怔怔地拿下手机，瞪大眼睛，呼吸微滞，有些不可置信，“你……怎么来了？”
陈霁一脸自若，脸上带着漫不经心地笑，认真地回答她的问题，“想你了。”
所以我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