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她才是那个说出气死人不偿命的话的人,对于旁人甚至是老头的冷言闲语,她都能在笑谈间回以致命的反击,能够三言两语就让她气到差点咬断牙的,这个呆头鹅算是第一人。
    “我今天很忙,那就明天晚上吧。”早“吃”早超生。
    他很忙,她难道就不忙吗?牙齿差点咬断。“你叫什么名字?”
    “纪可法。纪律的纪,可以的可,法律的法。”
    “电话呢?”
    “09XX……”
    她拿出手机输入他的姓名和联络电话。“明天晚上上点在‘四季’,可以吗?”
    “四季”是一家非常有名的超级豪华法式餐厅,一餐下来几万块钱跑不掉。
    “……好吧。”纪可法想了几秒后,点头答应,然后立刻头也不回地骑上单车,快速离去,活像在逃命。
    见状,丁茤萸的嘴角不住地抽搐。她虽然讨厌男人勾勾缠,但被人当瘟疫的感觉更不好受。
    “好你个纪可法,我不把你迷得忘了爹娘,我就跟你姓!”
    细肩带黑色空内衬银纱的合身短洋装,勾勒出丁茤萸凹凸有致的好身材,低胸V领微微露出的白嫩丰腴,让人看了两眼发直。
    将红色大衣交给门房,踩着三吵高跟鞋,丁茤萸摇曳生姿地随着领班走向桌位,留下一阵香风并带走所有人的目光。她不否认,今天特别妆扮一番,目的就是要迷倒那只呆头鹅。
    缓步来到预定的桌位,这才发现桌位空无一人,那个叫纪可法的男人竟然还没到?!
    可恶!她已经故意迟到十五分钟了,没想到他居然比她更大牌!
    暗咬着牙谢过替她拉开椅子的领班,脸上的表情依旧娇媚迷人,没让人看出她心中的火正在闷烧。
    那个纪可法最好别放她鸽子,否则,她绝对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他迅速成为墓仔埔的最新住户。
    不想理会别人的眼神,索性拿出IPHONE上网打发时间,直到入口处的骚动勾起她的注意力,美眸一扫,正好瞧见那只呆头鹅。
    他又怎么啦?
    才正在想着要不要去前头了解状况时,领班已快步来到她身旁,低头附在她耳旁轻声报告。
    “丁小姐,纪先生不愿意系上我们准备的领带,我们依照规定不能让他进来,他要我们转达您一声,他来过了。”
    “四季”是一家超高级的法国餐厅,装潢豪华,提供的食物也是一流,当然价格也不便宜,除此之外,这家餐厅还规定进来用餐的客人都得穿着正式服装,女士得穿着裙子,男士则须打领带。
    没想到这种超龟毛的规定,反倒让有钱人趋之若骛,就算经济不景气,餐厅还是座无虚席。
    丁茤萸唰地一责站起夹,余气腾腾地迈向门口,瞪着引起骚动的男主角,向来柔媚的美发出杀人的凶光。
    “你想落跑?”一口白牙差点咬碎。
    “我依约前来了,是他们不让我进去。”他义正辞严地替自己辩护。
    “这里规定要系领带,你为什么不系?”
    “透不过气。”他嫌恶地瞪着服务生手上的领带。“吃饭就吃饭,为什么还要勒脖子?根本是在折磨客人。”
    以前每次跟家人出入这类餐厅,他心里总是充满疑惑,为什么来吃顿饭还要绑手绑脚?限制那么多,简直是莫名其妙。
    “你如果不系上领带,我一样会让你透不过气来。”她会亲手掐上他的脖子。
    “你……没事吧?”她的嘴角严重扭曲,脸都变形了,看起来好吓人。
    “只要你不气我,我就没事。”见面没几分钟,就能让她火气上扬,这个男人绝对是生来气死她的。
    “我哪有气你?”他一脸茫然。
    “请你吃顿饭跟要你的命一样,跟我吃饭有这么痛苦吗?”能跟她同桌共食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心愿,只有他,避之唯恐不及。
    她除了恼怒,还隐隐有受伤的感觉,他的拒绝仿佛跟父亲的排斥重迭,累积多年的伤隐隐浮现。
    明明跟他还谈不上认识,心情却因他而起伏,这绝对不是好现象。
    “既然你非要请我吃饭不可,那我们换个地方,我知道有一家店的食物不错。”他不喜欢这家餐厅的浮华气味,就连服务生的眼睛都长在头顶上,让人浑身不自在。
    什么叫做“既然你非要请我吃饭不可”?!把她说成一副饥渴难耐的色女,听得丁茤萸差点脑充血。
    这个人……
    见面没几次,她已摸清这个叫纪可法的男人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呆头鹅,若要一字一字细究他的话,绝对会被气到吐血。
    “你不喜欢这家餐厅?”她露出娇媚的笑,好故意地当着一票“四季”的服务人员面前问,看他怎么回答。
    “不喜欢。”他的回答简洁有力到完全不给颜面的地步,看着穿着黑白制服的服务人员脸上那说不出的愤慨表情,丁茤萸的心情突然大好。
    看来,不是只有她会被气得蹦蹦跳啊!
    这个纪可法,果然有气死人不偿命的好本事。
    “好吃!”破例吃完整盘意大利面,不理会脑里持续往上攀升的卡路里数车。好久没这么放纵口腹之欲了,丁茤萸心满意足地拍拍平坦结实的小腹。
    离开“四季”后,两人坐上她的车来到这家位于巷弄内的小餐馆,店面很小,只放了七张小桌,每张桌子都坐满客人。
    显然店老板跟纪可法很熟,一看到他,脸上笑容灿烂,连忙又搬来一张临时桌,安插在店里的角落,空间虽然局促,但自成一个隔间,不受外人干扰。
    “不是只有大餐厅的东西才好吃。”他放下叉子,拿起餐巾纸擦嘴,面前的盘子已空无一物。
    “你又要说教了吗?”她忍不住好气又好笑。
    他恪守用餐不语的规矩,先前她才开口想跟他闲聊,就被他一句“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给制止,这个人还真不是普通的一板一眼呢!
    “我只会说实话。”他一向实话实说。
    “你昨晚就说谎。”存心找他麻烦。
    “我从不说谎。”俊脸紧绷,捍卫自己的清白。
    “你说你家住在墓仔埔附近,可以走路回家,但那附近明明没住家,你这不叫说谎是什么?”她好整以暇地发难。
    他耸耸肩。“我那天借你车时,原本就打算跑步到杂货店再骑车回家,只是没告诉你而已。”
    “跑步?你是说,因为车子借给我,所以你不得不跑步到杂货店去把车牵回来?”所以说,他根本不是住在那附近,他会那么说,只是不想让她过意不去的善意谎言喽?
    瞬间,她对他的好感我了好几分。
    男人在她面前只会吹嘘自己为她做了多少事、花了多少心思,从来没有人像他这么低调地隐藏功劳。
    这个人哪,就是口拙。
    “一个女人半夜走在那条路上,很危险。”他顿了一下又接口。“我不希望你成为我下一个解剖的对象。”
    “……”闻言,她差点跌倒。明明做出可以邀功的好事,偏偏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是可以气死人。“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不会说话?”
    “常常。”他点头承认。他的个性太耿直,凡事秉公处理,就连上头来关说也严正拒绝,他知道上头对他说一不二的个性颇有微词。
    “呵呵……”知道自己不是他毒舌下唯一的受害者,让她不住失笑。
    光是从她这两天受的气,就可以想见他的同事朋友们长期承受的苦难,确定自己不是最惨的人,心情也跟着大好。
    “你笑什么?”她的笑声低低哑哑的,像大提琴的琴音轻拂过耳际,久久不散。
    “你能平安活到现在,绝对是祖先保佑。”否则他早被乱拳打死了。就连她这个爱好和平的人,每次跟他说话时都会产生这股冲动,更别说其它人了。
    除了不会说话之外,他还不懂得看人脸色。要在这个社会生存即使不需要舌粲莲花,但起码要懂得看人脸色,才能明哲保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