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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9 章

    巽竹堂里,楚若秋离开后,凝烟就赶忙吩咐下人准备晚膳,她亲自站在桌边给叶南容的位置摆上碗筷,一抬头就见等的人已经在院中,心上一喜,曳步迎上前,“夫君回来了。”

    叶南容带着兴师问罪的目的,对面妻子笑盈盈的脸庞,只十分冷漠的问:“表妹今[ri]来过。”

    凝烟微愣,接着点头,“是来过,我与表妹十分投机,聊了许久。”

    叶南容本想直接质问,但见妻子脸上并没有心虚或者其他异样的表情,于是改了[kou]吻,似不经意般问:“都说什么了?”

    凝烟如实道:“就聊了些家常,表妹还与我说了她的身世。”

    叶南容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若秋会哭得那么伤心,看妻子不似在说谎,不悦淡去一些,只是对楚若秋的心疼更甚。

    他提醒说:“往后在表妹面前就不要提这些了。”

    凝烟能感同身受楚若秋的遭遇,如果今[ri]不是表妹主动说,她一定也不会过问,于是点点头说好。

    “夫君还没吃饭吧。”凝烟问。

    “嗯。”

    叶南容看了眼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走到桌边坐下,凝烟也走过去坐到他身旁。

    叶南容吃饭的时候很安静,凝烟不知该找些什么话题,便就着楚若秋的事往下说:“表妹与夫君一同长大,你们感情一定很好。”

    叶南容神[se]微顿,旋即又恢复坦然,自己与表妹清清白白,有的也只是他对她的亏欠,并没有什么可心虚。

    他随随嗯了声。

    “今[ri]表妹还与我说起将来要找个似夫君这般好的郎君。”凝烟笑说着,抬眸看向叶南容,“夫君可要留心着帮她挑个好夫君。”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需你[cao]心这些。”叶南容说话带着讽,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的沉了下来。

    叶南容放下筷箸。

    凝烟不解的问:“夫君不吃了吗?”

    叶南容已经胃[kou]全无,“我想起还有些书要看,先回书房了。”

    他丢了话就走出了屋子,留下凝烟呆坐在原地,为他的忽冷忽热而感到无措。

    *

    之后的几[ri],叶南容浸心在准备[chun]闱,凝烟也不多打扰,只在每[ri]夜里送上一晚热汤到书房。

    转眼就到了初九,第一场会试,凝烟与顾氏,楚若秋一同送叶南容去贡院,等到时,考场外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几十号的官兵把守着,大批的考生陆续往里走。

    叶南容叫停马车,对三人道:“我该进去了。”

    楚若秋一路都没有开[kou],却这时定定望向叶南容,郑重其事的说:“表哥此去,必定蟾宫折桂,步步登高。”

    叶南容心头微动,想到二人过往畅谈言欢时的默契,微笑应声,“借你吉言。”

    顾氏叮嘱了几句,让他快去。

    凝烟看着贡院外乌泱泱的考生,心里没来由的生出忐忑,攥紧着手心想说些让叶南容放松心情的话,可奈何自己就已经很紧张了,动了动唇只道:“我等夫君出来。”

    叶南容注意到她将自己攥的发白的手指,相比表妹的柔韧,妻子就像是久居深闺没有经受过风霜的娇花,想来这样的场面也做不到心态平和,紧张也是正常。

    他朝凝烟点点头,走下马车,随着其他考生走进贡院。

    马车也掉头往叶府走,凝烟见顾氏神[se]忡忡,她轻声宽慰:“母亲安心,此次[chun]闱夫君必然能取得佳绩。”

    顾氏不冷不热的嗯了声,还是楚若秋开[kou],她才回了几句,心情也渐渐开阔。

    凝烟一时尴尬,只能在旁抿着笑,安静听两人说话。

    楚若秋善解人意的倾身朝她一笑,“表哥要连着考九[ri]才能出来,表嫂一人想必要记挂,不如我多来与你作伴解解闷。”

    凝烟对旁人的善意总是无比感激,颔首应声:“自然好。”

    会试一共三场,一场三[ri],需考完九[ri]才能离开考场,几百号举子被分隔在三尺宽的号舍中,在这期间都不得离开,有体弱者已经抗不过去晕倒。

    叶南容最初几[ri]还能保持状态,等考到第七天,人就已经感觉无比疲惫,空气闭塞的号舍更是让人头晕目眩。

    入夜,考生会将两块号板拼起来当床铺使,叶南容简单吃了点饼子,也准备休息,翰林院的一个同考官走到他这边。

    叶南容朝他作了一揖。

    同考官道:“叶三公子可以去后面罩房稍作休息,你放心,卷上不会留戳。”

    叶南容直接婉拒:“我还不太乏累,在此处睡就可。”

    同考官没有多说什么就离开了,叶南容不确定他是不是因为六叔的原因而来给自己优待,但他不需要这样的优待,六叔可以凭借自己走到今[ri]的位置,他[ri],他必然也能有一番作为。

    而且一旦离开号舍,会发生什么可就都不好说了。

    叶南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继续将桌板摆好合衣躺上去闭目养神。

    *

    十七这天也是会试结束的[ri]子。

    清早,凝烟向叶老夫人请过安便没有回巽竹堂,准备稍晚些直接去贡院外等叶南容出来。

    其余几房的夫人和姑娘陆续过来请安,其中也包括楚若秋。

    第 9 章

    凝烟心中记挂着时辰,虽说考生要等到未时才能出来,但让她坐在这里等,心里总有些急迫。

    她犹豫想跟叶老夫人请辞,老夫人看出她的心思,先一步笑说:“去接三郎吧,若他出来就能瞧见你,必然欢喜。”

    叶老夫人对凝烟素来和蔼,让她有一种好似还在祖母身旁的错觉,乖巧点头,“我这就过去。”

    楚若秋忽然[cha]话,“不如我也陪表嫂一起去。”

    叶老夫人笑呵呵赶的在凝眼开[kou]前道:“楚丫头就别去了,正好我也些事想与你说。”

    楚若秋心里不情愿,也不知道叶老夫人要对自己说什么,但是叶老夫人都开了[kou],她也只能应声。

    叶老夫人和蔼朝她招招手,楚若秋走过去,柔婉一笑,“不知祖母要与若秋说什么?”

    她手被叶老夫人拉住,只听她感慨说:“我也算看着你长大,你唤我祖母,我也将你当亲孙女,你如今也及笄了,你姨母也跟我提过,要给你找和好人家。”

    “我有一房远亲,在抚州担任同知一官,家中就一子,文采品行皆不错,也是参加这次[chun]闱的举子。”

    楚若秋的心随着叶老夫人的话直坠落谷底,脸上的笑更是难以维持,果然与她想的一样,以她的家世,再好无非也是就是个家风清正的寻常官宦家,或者是科举上来的寒门子弟,在老夫人眼里,她也只配得上一个区区六品地方官员的儿子!

    可她怎么能甘心!

    叶老夫人话说的好听,将她当做亲孙女,可她绝不会真的让自己的哪个孙女儿去与那同知之子相看。

    楚若秋眼里控制不住的泛起冷意,她不敢让叶老夫人看出端倪,低头佯装羞赧,轻声细语道:“您就不要打趣若秋了,此事需得父亲母亲同意了才是。”

    叶老夫人颔首,“这倒是,回头先让你姨母给楚家递封信去。”

    楚若秋的心算是落下一点,送信到楚家一来一回也少不了时[ri],可她也知道,自己逃不了要看亲的命运,她要怎么才能[bi]出表哥对她的心意。

    *

    贡院外考生陆续离开,整整九天六夜的科考让每个人看起来都疲惫不堪,有的甚至已经累到一出贡院大门,就靠着台阶歪身一坐,睡着了。

    凝烟站在贡院迫切的外张望,好不容易才看到随着众人出来的叶南容,他虽没有到狼狈的地步,但一张清隽的脸上也满是倦乏,下巴上因为几[ri]不曾刮须,而长了些青茬。

    凝烟几步快走上前,“夫君!”

    叶南容闻声抬眸,考场内一片浑浊,他一路走出来只觉得头晕目眩,而此刻印入眼帘的妻子,给这一片浑浊带来了一丝好闻的气息。

    眨眼间,妻子就奔到了他面前,身上的清甜也随着她漂浮的衣袖钻进他鼻尖,对上那双含着欢喜,直勾勾巴望着自己的双眸,叶南容想起入考场前,她对自己说的等他出来的话。

    虽然知道,她自然不会是一直再此等着,可出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他心头不免软了一下。

    “走吧。”叶南容说。

    凝烟点头走过去,先是攥住他的衣袖,见他没有躲,才将指尖一点点舒展,扶上他的手臂,和他一同上了马车。

    叶南容疲倦不堪,马车行动起来,他也彻底撑不住,靠着车厢壁睡了过去。

    凝烟见他的头随着马车颠动而不时撞在车壁上,于是坐过去,小手轻轻扶住他的脸。

    她本想让叶南容靠在自己肩上,可他身子太沉,自己一个没扶住,他便半个半个身体都枕到了自己腿上。

    凝烟吓了一跳,轻呼了一声后赶忙捂住嘴,半晌,眼睛轻轻转着去看叶南容,见他并没有醒,才放松下呼吸。

    她低头看着叶南容枕在自己膝上[shu]睡的模样,唇角不自禁的慢慢抿出笑,这还是成亲之后,两人第一次那么亲密。

    马车拐过几条街集,就到了叶府门[kou],宝杏在外头挑了帘子,正要说话,就听“嘘”的一声。

    凝烟对上宝杏困惑不解的目光,放下抵在唇前的食指,垂睫朝枕着她膝头睡觉叶南容看了看,示意她不要出声。

    宝杏反应过来,夫人这是想让郎君多睡一会儿,她放下帘子,让车夫将马车驾到了道边的柳树底下,自己则先回府,去向老夫人和二夫人回话。

    叶南容这一觉一直睡到了[ri]落西山,马车内的光线随着天[se]变暗也暗了下去,凝烟腾不出手去找火折子,只能为侧着身将车轩推开。

    她动作放得很轻,叶南容还是睁开了眼,他目光自下而上滑过凝烟的颈项,落在她柔甜的侧脸上。

    微涣的视线在黑暗中慢慢凝聚,叶南容眼里闪过诧异,自己竟然枕着妻子的腿睡着了,那睡梦中一直萦绕着他的香甜气味,也是妻子身上的味道。

    凝烟打开窗,一低头见叶南容正看着自己,不由得愣了愣,轻声道:“你醒了。”

    叶南容目光微动,回过神坐起身问:“我睡了很久?”

    天已经暗了,他这是睡了半[ri],注意到马车就停在府外,他又问:“怎么不叫醒我。”

    凝烟不好说自己想与他多待一会儿,只赧然垂着睫,细声道:“我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暖黄的光线将妻子的面容衬的温软如水,同样软的声音,落在他心头,就像被什么轻轻碰了一下。

    “累不累?”叶南容问。

    他语气在不经意间变得温和,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凝烟摇头,其实她两条腿即酸麻又刺痛着,先前被叶南容枕着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会儿一放松,两条腿就跟不是自己的似的。

    她装作没事,仰起脸庞,弯着柔甜似水笑眼,软软吐字,“不累。”

    马车外的巷子那头,本来已经往府里走的叶枕不知何时停下了步子,视线淡淡落在那扇半开的车窗处。

    他这角度正好能瞧见少女的侧颜,雪白的肌肤在夕阳的笼罩下,细腻的宛若玉瓷,此刻她正对着他的侄儿娇甜绽笑。

    心[kou]不知何时又纠缠上了那[yin]魂不散的痛楚,原本寻常的情绪随之变得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