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夫子今日解围。”她笑道。
    “七妹历来智弱,还望琤琤不要责怪。”
    晏琤琤听这犀利又认真的措辞,不免疑惑地侧目,正与那双琥珀眼眸撞个满怀。
    李执仍旧笑容和煦,梨涡映漾。一副光风霁月,不染纤尘的谪仙模样。
    仿佛刚才的话是她的幻听。
    “发间这枚发簪好看。”
    他的目光似落在自己发髻插的金丝太平花簪上。
    晏琤琤下意识地抚上发簪,笑了笑:“夫子眼光好,也舍得割爱送与我。”
    他抿嘴未答,反而是看直视自己,目光缱绻温柔又直愣愣的,毫不扭捏。嘴边梨涡乍现:“旁人渴求金钗,我倒觉得金钗俗气,还是这支衬你。”
    冷不丁地听到这话,忽让她想到昨夜松竹堂夜谈时谈及李执之事。
    陡然冒出的不自在和半猜半悟的想法一同涌上心头。
    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强撑着情绪,随意寻了个由头告辞。
    不肖片刻便消失在人群中。
    少女纤细的背影一如清晨月纱墙后,焦急的步伐又如那日的落荒而逃。
    让李执的内心突然发软,有些痒。他呆呆地驻足许久,直至人群稀散。
    “飞羽。”他唤了一声。
    提早裹上护甲的飞羽已无大碍,敏捷地赶了过来,静待吩咐。
    “御花园的戏看完了。”李执浅笑,轻搓手指上的泥尘,“可以回府了。”
    御花园满地皆绿,唯有血迹斑驳处,断裂成几块的镇纸旁,静躺着一枚黄泥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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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化用宋时风俗,议婚时两亲相见,若新人中意,即以金钗插于冠髻中,谓之“插钗”。
    第19章 定风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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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折修长的宫路,一眼望不到头的宫墙。
    上辈子,走了十年都走不出这四方角内,今日才发觉,快走不过仅需三刻。
    巍峨气派的宫门近在眼前,晏琤琤的心情出奇的好,不自觉地哼起了小曲。
    “晏二小姐!请留步!”
    身后忽闻一宫奴喊了一声,晏琤琤回过头瞧。那人正小步慢跑向自己靠近。
    原是绒辰殿的内廷侍女,李玉嫣身边的峦北姑姑。上一世时,每当李玉嫣欺负自己时,她都会开口劝阻。
    虽然大多数时候劝不住。
    “峦北姑姑有何事?”晏琤琤念在上一世的情分,行了半礼颇为客气。
    峦北直接跪下,哭诉道:“求求二小姐绕道去绒辰殿劝劝太子殿下吧,他下令让公主履行赌约,荣庆公主此刻被罚着顶着水盆站在宫道上呢。”
    李珏最疼他这同胞妹妹,怎会改了性子罚她?更何况方才林乐晚受了伤,应是没空管赌约一事。
    晏琤琤仔细打量着峦北的表情,诚恳真挚,可是眨眼幅度偏快。
    不值得相信。
    但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李玉嫣要搞什么鬼。
    握紧了袖中小刀,笑了笑:“还请姑姑带路。”
    再折返的心境已然不同清晨进宫。
    厌恶、恶心的情绪宛若离岸的潮水隐退,涌上来的反而是莫名的激动。
    虽今日百花宴与上一世发生之事有所不同,但宴后,李玉嫣也哄骗着邀她去绒辰殿小聚。
    那时的自己一是被将成为太子妃的好消息冲昏了头,二是想与李玉嫣交好,幻想着以后能姑嫂和睦相处。
    谁知。
    李玉嫣竟将她反绑囚禁在绒辰殿的暗室里,直至落日天黑才将她放回去。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被放时,李玉嫣高高在上的丑陋嘴脸,以及那几句威胁的话。
    ——这只是要当我皇嫂的考验,就当你通过了吧。
    ——不过,此事若有第三人知晓。你知道的,我有的是手段回敬你。
    “小姐,您脸好红,您没事吧?”
    霜竹的小声惊呼拉回了陷入回忆的晏琤琤。
    “无妨。”她无声回答,拍了拍她的手,将因激动染上的温暖传递过去。
    —
    绒辰殿算不上远。
    只是公主所住的宫殿不如东宫的常阳殿那般四通八达,东绕西拐耗了不少时间。
    直至一腿迈入宫槛时,晏琤琤故意发问:“姑姑,宫道两旁怎并未见到公主?”
    “那是因为我并未受罚!傻子!”嘲笑声与李玉嫣一同从宫门侧边跳了出来。
    仅一瞬。
    李玉嫣天真无邪的脸上,流露出的窃喜转变为诡异的狠戾。
    “来人,关上宫门,将这两人绑起来!”
    一声令下,宫门飞速关闭,而门后冒出两个身形高大的宫奴,手里拿着绳子欲向她和霜竹袭来。
    “唰——”
    短柄小刀出鞘速度太快而发出一阵锐响。
    等众人回神时。
    刀已抵在李玉嫣的脖子上,晏琤琤挟制着她,睥睨所有人,娇滴滴地柔笑道:“我看你们谁敢动?”